厦岭妈宫的晨雾还没散尽，山门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破。我正帮父亲研朱砂，见李道长领着个裤脚沾泥的老汉进来，老汉手里提着个陶罐，罐口用布巾紧紧扎着，老远就飘来股腥臭味。“救救溪头村吧！” 老汉往供桌前一跪，陶罐 “当啷” 砸在地上，浑浊的黑水晃出些泛着泡沫的涟漪。
父亲赶紧扶起他，陈阳已经举着探阴镜凑了过去，镜面瞬间弹出红光预警：“煞气浓度超标三倍，还有蛊虫卵的波动。” 老汉抹着眼泪说：“俺是溪头村的村长，村后的青溪突然变成这模样，浇地的庄稼全枯了，连鸭子都不敢靠近水边。”
小明刚从开元寺送完经书回来，闻言立刻摸出菩提子串，佛珠一碰到陶罐就泛起细碎的金光：“是矿洞的毒蛊卵，煞气顺着地下水渗进了溪流。” 他捏起一点罐底的沉渣，指尖沾着几粒芝麻大的紫黑色颗粒，“这些卵壳有蛇纹，比矿洞暗河的更顽固。”
李道长铺开揭阳水系图，青溪的位置用红笔圈了圈：“这溪连着西山水库，要是煞气扩散到水库，整个揭阳的灌溉都要受影响。” 他看向小明，眼神里带着期许，“佛道合修的净化术，只有你能做。” 小明点头应下，转身回房取法器，背包里除了佛经，还多了卷父亲昨夜画的空白符纸。
出发前，母亲往我背包里塞了袋艾草饼，又把一小瓶雄黄酒塞进小明手里：“蘸符用河水，要是煞气太重，就掺点这个。” 父亲则从木箱里取出块墨玉镇纸：“青溪源头有块老石碑，把这个压在碑上，能稳住地脉阳气。”
车开到溪头村时，日头刚过晌午。村口的晒谷场挤满了村民，见我们来了，纷纷往两边让道。青溪就在村后山坡下，远远望去像条墨绿的绸带，腥臭味顺着风飘过来，比陶罐里的更浓烈。岸边的芦苇叶尖都焦黑了，几只死青蛙浮在水面，肚皮翻着白。
“三天前还好好的。” 村长指着溪边的田埂，地里的水稻叶子卷得像枯草，“那天夜里听见山上有动静，第二天溪水就成这样了。” 陈阳用探阴镜扫过水面，镜面上密密麻麻全是红点：“水底全是蛊卵，至少上千粒，都在慢慢孵化。”
小明蹲在溪边，先将菩提子串浸入水中，佛珠刚碰到水面就 “滋滋” 冒起金光，原本浑浊的水面竟清出一小块。“这些卵沾了矿洞煞气，普通符咒镇不住。” 他从背包里掏出《金刚经》，书页泛黄却崭新，边角还绣着开元寺的莲花印记，“得用佛法破煞，再以道术净化。”
我帮小明铺开黄纸，父亲特制的朱砂调得格外浓稠，里面掺了妈祖宫的晨露。小明先净手焚香，三炷檀香插在溪边的泥里，烟气竟笔直地往上飘，不受风的影响。“这是地气顺了的征兆。” 李道长站在一旁解说，手里捏着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
只见小明左手持经，右手捏着佛珠，指尖沾着朱砂，开始在黄纸上画符。他念起《金刚经》的经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声音清越，顺着溪流飘远，水面的泡沫竟渐渐少了些。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在纸上快速游走，先点下三点，嘴里默念 “玉清敕、上清敕、太清敕”，正是道教画符的起手式。
我蹲在旁边看得真切，他画符的手法兼具佛道韵味：画三弯时，佛珠在纸上轻轻滚动，留下带着金光的纹路，念的却是 “浩劫之祖，万神之宗”；圈整圈时，经文刚好念到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符圈闭合的瞬间，黄纸突然泛起红光。陈阳举着探阴镜拍摄，镜面上的红点竟开始闪烁不定。
“该引河水入符了。” 小明拿起三粒佛珠，蘸着溪水解开符纸边角，口中换了咒文：“佛道同心，河水清澈，毒卵尽除，庄稼茂盛……” 这咒语是他自己编的，却带着奇特的力量，念到第三遍时，溪面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撒了把碎星。
突然，水面 “咕嘟” 冒起个大泡，一只半孵化的蛊虫浮了上来，通体漆黑，带着蜈蚣般的脚。小明指尖一弹，刚画好的净化符飞了出去，精准地贴在蛊虫身上，符纸 “滋啦” 燃起红光，蛊虫瞬间化作黑水。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呼，有几个胆小的往后退了两步。
“大家别怕，这是煞气在反抗。” 小明安抚道，又取出一张符纸。这次他换了法子，直接用佛珠蘸着溪水在岸边的青石板上画符，朱砂混着溪水，竟在石面上凝成不褪的纹路。我注意到他画的符中央有个圆形光纹，向外辐射着细碎的线条，正是搜索到的 “上清讳” 符的核心结构，暗合九九纯阳之数。
李道长突然提醒：“快补东南位！那里煞气聚得快！” 小明立刻移步，佛珠在石板上划出一道弧线，经文念到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东南方的水面突然掀起小浪，无数毒蛊卵浮了上来，却被符光一照，纷纷化作灰末。
我按父亲的叮嘱，将墨玉镇纸压在源头的石碑上。石碑上刻着 “青溪源” 三字，年代久远已模糊不清，镇纸刚放上去，碑身就泛起淡淡的绿光，顺着水流往下蔓延。陈阳趁机用探阴镜扫描：“地脉阳气通了！煞气浓度在降！”
小明已经画到第七张符，额头上渗着汗珠，菩提子串的金光却越来越亮。他绕着溪边走了半圈，每走三步就念一段经文，画一笔符纹，步法竟暗合禹步的节奏。当最后一笔落下，七张符纸在石板上连成一个圆形法阵，红光与金光交织在一起，像个巨大的罗盘。
“起！” 小明大喝一声，佛珠抛向空中，化作一道金光落入溪中。七张符纸同时飞起，贴在溪流的七个方位，符光连成一片，顺着水流往下游蔓延。原本墨绿的溪水开始变清，腥臭味渐渐消散，露出水底的鹅卵石。村民们凑到岸边，看见水面下的毒蛊卵一个个裂开，化作白色的泡沫。
“水清了！真的清了！” 有个村民舀起一瓢水，激动得手都在抖。李道长用罗盘测了测：“煞气基本除尽了，这些符能护着溪水七七四十九天。” 小明捡起落在岸边的菩提子串，佛珠比之前更亮了些：“经书的阳气和符咒的灵力融在一起，还能滋养地脉。”
村长领着村民们朝小明鞠躬：“小师父，你真是我们的救星！” 他让婆姨们端来刚蒸的芋头和红薯，硬塞进我们手里。有个小孩捧着束野花跑过来，递到小明面前：“师父，花给你，香香的。” 小明笑着接过，把菩提子串摘下来戴在小孩手腕上：“这个给你，保平安。”
傍晚离开时，我们特意绕到下游的农田。几个村民正用青溪水浇地，原本枯卷的水稻叶子竟慢慢舒展开来，泛出嫩绿色。陈阳用探阴镜照了照：“水里还有淡淡的灵气，比普通河水更养庄稼。” 李道长点点头：“佛道合修本就有生生之力，这溪水算是得了造化。”
回程的车上，小明翻看《金刚经》，突然指着书页里的夹页说：“你们看这个。” 夹页上是片干枯的荷叶，边缘带着奇怪的齿痕。“这是在溪边捡到的，不是蛊虫咬的。” 他掏出放大镜，荷叶上竟有个细小的蛇形印记，和矿洞炼蛊炉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暗使的人应该来过这里。” 父亲的声音从副驾传来，他回头看了眼荷叶，“这印记是用煞气凝的，看来他们早就计划污染水源，矿洞的蛊卵只是开胃菜。” 陈阳调出青溪的卫星图：“青溪连着水龙眼，中秋阴蛇阵肯定要用到这里的水源。”
回到厦岭妈宫时，母亲已经炖好了鸡汤。小明把荷叶夹回经书里，说要带回开元寺请住持看看。我掏出笔记本，写下：“青溪蒙尘，佛道解厄，水复清明，蛇影又现。” 旁边画着小明在石板上画符的模样，菩提子串的金光洒在溪面上，映出细碎的光点。
夜深了，我听见窗外传来青石板路的脚步声，还有村民们的欢笑声 —— 大概是溪头村的人在庆祝吧。我摸了摸胸口的关公瓷像，想起白天小明画符时的模样，突然明白李道长说的 “正道” 是什么意思。不是只有挥剑斩妖才是英雄，用经书和符咒守护一方水土，同样了不起。
躺在床上，我想起溪头村小孩手腕上的菩提子串，想起慢慢舒展的水稻叶子，想起变清的溪水。暗影组织的阴谋还没结束，中秋的阴蛇阵还在等着我们，但只要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用各自的本事守护这片土地，就没有破不了的邪祟。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笔记本上，那些文字仿佛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