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年间,烽烟虽未直接燃遍江南水乡,却也让世道多了几分飘摇。这一日,萧山仙岩地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一身粗布青衫,面容清癯却目光如炬,腰间别着个罗盘,步履从容间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官拜国师、精通堪舆之术的赖布衣。
说起赖布衣,那可是当时天下闻名的风水大师。他本在朝堂之上,为皇室勘定陵寝、规划都城,深得器重。可无奈奸臣秦桧当道,妒其才学、惧其直言,罗织罪名陷害于他。赖布衣不愿与奸佞同流合污,更不愿身陷囹圄,只得弃官而逃,一路流落民间。这些年,他走遍大江南北,靠着手艺为人看风水、断吉凶,不求富贵,只求用自己的本事济世救人,帮百姓避开灾祸、寻得安身立命之所。
此次来到萧山仙岩,也是听闻此地山清水秀、灵气汇聚,尤其是百药山的重兴寺,香火鼎盛,是个静修的好去处。赖布衣一路风尘仆仆,只想找个清净地方歇歇脚,梳理梳理这些年的见闻感悟。可他刚走到重兴寺山门外,还没来得及进寺参拜,就被一群闻讯赶来的乡绅给围住了。
“您可是赖公赖布衣?”为首的乡绅面带恭敬,语气里满是急切,“我们早就听说您的大名,没想到您竟会驾临我们这小地方!”
“是啊赖公,求您给我们指点指点风水吧!”
“我们仙岩这地方看着不错,可总觉得日子过得差了点火候,是不是风水上有什么不妥?”
乡绅们你一言我一语,眼神里满是期盼。他们都是当地有声望的人物,平日里最看重家乡的发展和族人的兴旺,如今遇到赖布衣这位活神仙,自然不肯放过机会。
赖布衣本想推辞,可看着众人恳切的目光,想起自己济世救人的初衷,便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便随你们看看吧。”
众人闻言大喜,连忙簇拥着赖布衣往高处走去。一行人登上百药山的一处观景台,极目远眺,仙岩的山川地貌尽收眼底。只见东边的岩山巍峨挺拔,山体走势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昂首挺胸,气势磅礴;而西边的百药山则显得沉稳厚重,连绵起伏的山峦像一头巨象伏卧在地,温顺而有力量。更奇的是,百药山山势延伸至尽头处,突兀地冒出一块巨石,形状恰似大象的长鼻,直直垂落到地面,栩栩如生。
再看脚下,一条大溪从章村方向蜿蜒而来,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淌间带着生机。到大溪行至岩山脚下时,忽然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形成一个半月形的水湾,水流在此放缓,静静滋养着两岸的土地。
赖布衣眯起眼睛,手中罗盘轻轻转动,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他猛地抚掌大笑:“妙!真是妙不可言!”
众人连忙追问:“赖公,此话怎讲?”
“你们看,”赖布衣伸手指向眼前的山水,“岩山为狮,百药山为象,二山对峙,镇守着水口;大溪蜿蜒而来,在此回旋聚气,这正是风水术中难得一见的‘狮象守水口’之局啊!”
他顿了顿,语气中满是赞叹:“此局天成,藏风聚气,水为财,山为靠。有狮象镇守,可保一方平安无虞;有溪水滋养,能让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居住在这南面的乡亲们,定然能衣食丰足,家业兴旺,日子越过越红火!”
乡绅们听了,个个喜笑颜开,连连称谢。可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赖公,那我们楼家塔呢?我们住在两山的北面,也能沾到这风水的光吗?”
说话的是一位来自楼家塔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期盼。众人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到赖布衣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谁知赖布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轻轻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可惜,可惜啊!”
“赖公,此话怎讲?”老者连忙追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慌张。
赖布衣指着山川水流,耐心解释道:“你们看这溪流,在此处转弯聚气,气流本就顺着水流向南而行,南面是正座,能尽数吸纳这山水灵气。而北面呢,正好处于气流的背面,反成了‘反座之势’。这‘狮象守水口’的格局虽好,却只能护住南面的水口,北面终究难以直接受其荫庇。”
众人听了,脸上的喜色顿时褪去,一个个面露愁容。楼家塔的老者更是急得直跺脚:“赖公,那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北面的乡亲,就只能看着南面兴旺,自己却始终难有起色吗?求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啊!”
其他来自北面村落的人也纷纷附和,恳请赖布衣帮忙想办法。有的人甚至提出,是不是可以改改河道,或者在山上修些建筑,来改变这风水格局。
赖布衣却摆了摆手,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诸位莫急。天道有常,得失相生,世间万物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他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南面得水之利,能享尽物产丰饶之福;可北面呢,虽不得水之荫庇,却得了山之稳。你们看那百药山和岩山,北面山体厚实,根基稳固,能挡得住风雨侵袭,保一方安宁。这狮象守水口的福泽,并非只能局限于南面,它能滋养整个仙岩的山水灵气,福泽亦可远播四方。”
顿了顿,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诚恳地说道:“北村的乡亲们,不必强求改变风水格局。风水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心和行事。你们只需勤勉持家,男耕女织,用心打理田地家业;同时重视教化,让子孙后代耕读传世,明事理、守本分。只要人人都能各安其分,各司其职,脚踏实地做事,本本分分做人,自然能安居乐业,家族兴旺。”
众人听着赖布衣的话,细细思索,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是啊,就算风水再好,若是好吃懒做、投机取巧,日子也未必能好;就算风水稍逊,只要勤劳肯干、家风正,又何愁不能过上好日子?
赖布衣见众人茅塞顿开,便不再多言。他整了整身上的青衫,对着众人拱手一礼:“话已至此,诸位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下山,沿着来时的路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之间,只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自那以后,仙岩的南北村落,便照着赖布衣的点拨行事。南面的村落,借着“狮象守水口”的风水之利,大力发展农桑渔业,物产日益丰富,村民们日子过得富足安乐;而北面的村落,虽没有直接沾到水之福泽,却始终坚守着勤勉持家、耕读传世的祖训,村民们个个勤劳肯干,子弟们也发奋读书,村里民风淳朴,邻里和睦,日子同样过得有声有色。
岁月流转,几百年过去了,赖布衣早已化作传说中的人物,但他当年在仙岩的点化,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如今,仙岩当地的老人们,还常常会给晚辈们讲起这段往事,念叨着那句话:“赖公当年一点拨,教人明白安身立命不在风水,而在勤勉本分。”
而那“狮象守水口”的奇观,至今仍矗立在仙岩的山水之间,默默见证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靠着自己的双手和本分,一代代繁衍生息,过着安稳幸福的日子。它也时时刻刻提醒着后人,真正的“好风水”,从来都不在山川河流之间,而在每个人的心中和行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