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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脚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程野半蜷着身体,粗砺喘息的声音仿佛肺叶被裹在砂纸里摩擦。冷汗混着刚才滴落的药水和血珠粘在额角鬓发上,冰凉粘腻。他整个重心都压在撑地的左手和屈起的右膝上,膝骨如同被凿子楔入,与冰冷瓷砖接触处的疼痛尖锐且持续地刺激着神经末梢。然而所有的感官,所有摇摇欲坠的意识,都像被吸进漩涡深处一样,死死沉在他紧攥的右拳上。

拳心黏糊糊的,药液、汗水、一点点铁锈味的血渍混合着薄薄的瓷砖灰尘,把那张被强行攥进来的碎纸片死死黏贴在掌纹的沟壑里。指尖已经麻木,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但那份锐利的、如同刀锋刻入的硌痛感,从拳心中央持续传来,比臂骨的裂痛更清晰百倍地切割着他的意识。

不用你管。

滚远点。

……

那几个字,是针,是冰渣,是滚烫的烙印,反复烙进他几乎被灼穿的大脑皮层。喉头干得发烫,每一次咽动都带出喉咙深处血腥的锈气,仿佛要将他的声带彻底撕裂、烧熔。那个念头,那个荒谬绝伦又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真相,裹挟着最后那声尖锐到灵魂破裂的哭音,在他脑中疯狂轰鸣——为了捡他挂在树杈上的书包?

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下颌骨绷紧到酸胀疼痛,想嘶吼,想质问,想把这凝固在病房里的冰冷空气连同该死的窗帘一起撕碎。声带却如同被彻底焊死,一点声音也挤不出。视野里是剧烈晃动的地面光影,散乱在腿边的被单褶皱,被扫落滚远的塑料水杯,还有……前方紧闭的、死死隔绝一切的病房门板。

门板外,那片混乱的、爆裂的风暴中心,许瞳那一声撕裂夜空的、充满绝望的悲鸣,如同深渊底部的冰水,彻骨灌顶,将所有的愤怒瞬间冻结、压沉。

只有心脏在狂跳,沉重、空洞、绝望的擂动声,在耳鼓里震荡不息。

病房门把手突然被人从外面极其小心地拧动。金属机簧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野猛地抬头!汗水和虚软让他视线模糊抖动,血丝密布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绷裂出来,死死钉在即将被推开的门缝上!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一缕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和医院走廊特有的冰冷气息率先钻了进来。然后才是一双穿着灰扑扑旧布鞋的脚,局促地停在门口那道明暗交界的光线上,鞋子边缘还沾着点泥渍。再往上,是洗得发白的、同样灰扑扑的裤腿。

不是医生护士的白色,也不是许瞳母亲昂贵鞋履的倒影。

一个陌生的、佝偻着背的老人身影挤了进来。

花白稀疏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满是沟壑皱纹的脸上刻着常年劳作的风霜,嘴唇嗫嚅着,显得惶恐而卑微。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袋子表面还凝结了一层细密冰冷的水汽,像刚从外面进来不久。

老人浑浊的眼睛带着巨大的局促和不安,迅速扫过空荡荡的病房中央,扫过床头柜旁翻倒的空水杯,最终落在地面上狼狈坐着的程野身上。眼神触到程野脸上那股尚未褪尽的、混合着惊悸、绝望和虚脱的狂乱,以及右手握得死紧、指缝里浸出污渍的拳头时,老头的瞳孔惊恐地收缩了一下,脚下猛地瑟缩着后退了半步,半个身子都僵在了门外灯光与门内阴影的交界处。

他抬起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紧张地擦了擦自己同样灰扑扑的陈旧棉衣下摆,努力想说话,喉咙里却只挤出干涩含糊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气音:

“呃……程……程老师家孩子?饿……饿了吧?俺……俺是……” 他紧张地吞咽着唾沫,试图组织语言,“楼下……楼下那个……收……收旧瓶子的……许家……许家老爷子……叫俺……叫俺顺路……顺路上来看看你……”

他似乎也被病房里那股沉重的死寂和程野的状态吓住了,声音越说越小,最终嗫嚅着停下,茫然又惊恐地看着他,仿佛撞见了一场不该目睹的灾难现场。

老旧的保温桶被笨拙地放在床头柜冰凉的金属台面上,发出一点轻微的磕碰声。

桶身银灰,棱角处布满磕碰凹陷留下的岁月划痕,桶盖边缘一圈黑色橡胶密封圈早已老化龟裂。桶底残留的痕迹表明它并非全新的容器,之前使用中残存的食物印记难以洗刷干净,此刻在冰冷的灯光下,透着一种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格外刺眼的陈旧与脏污感。

程野依旧维持着那个姿态,后背死死抵着床架冰冷的金属支柱,双腿屈起,膝盖顶在胸口,被单凌乱地卷在腰腹间。他微垂着头,凌乱的碎发完全遮挡住了眉眼和下颚线条。只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皮肤下细微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他的右手没有松开半分,紧紧扣在膝盖骨突出的顶端。指关节因过度用力呈现一种僵硬的青白色,手背上沾着的污浊药渍和瓷砖灰尘已经干涸结痂,粘在那张紧握的纸片上,又和他手背皮肤粘在一起,像一片丑陋的、凝固的伤疤。

整个人蜷缩在那里,像一块沉默压抑、拒绝任何解冻的坚冰。只有胸腔微不可见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老人放好保温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搓着粗糙的手掌,灰扑扑的布鞋在光洁冰冷的瓷砖地上小幅度地挪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浑浊的眼睛在程野低垂的头颅和那只攥紧的拳头上来回逡巡,又惶惑地瞥向病房门外那片已经被彻底隔绝的寂静长廊。

“……热……热的……还烫着呢……” 最终,老人只又干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沙哑细小,带着一种笨拙的讨好和无力的不安。他似乎想靠近,又似乎被程野周身散发的那股死寂和抗拒逼退,终于下定决心,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然后弓着腰,几乎是仓皇地,退出了病房。

门被带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病房彻底被密封,只剩下中央空调持续运作的低沉白噪音和消毒水混杂着廉价草木香的冰冷空气。

程野一动不动。

又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他蜷缩的手指,在某个瞬间,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冻僵的肢体末端,感受到了极其微弱的电流刺激。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不堪重负的阻力,一点一点抬起头。

凌乱潮湿的碎发被他缓慢甩开的动作带离了额头,露出那双被遮挡的眼睛。眼底的红血丝如同布满干涸河床的密集裂纹,瞳孔深处一片冻结万载的、死气沉沉的荒芜。

他的视线落在床头柜那个突兀的银灰色保温桶上。目光在那些陈旧污浊的划痕和残留的汤汁印迹上滑过,没有任何聚焦,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冰冷陈设。

然后,他极其艰难地、极其滞涩地,缓缓摊开了那只紧握了不知多久的右手。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齿轮强行咬合。

粘连的皮肤被强行撕开,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胶带分离的粘腻撕裂声。剧痛让指尖微微抽搐,黏在上面的那张残破纸片也随之抖动着,一部分药渍和灰尘的痂被带起,剥落下来,露出下面紧握着、边缘被捏得完全嵌入掌纹、形状扭曲的纸片本体——只有半截拇指那么大,布满揉搓后的深刻褶皱,触目惊心。

「摔的是我的手」

「没欠你奶茶」

「滚远点」

「别看我」

「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这四个字几乎占据了纸片剩余的全部空间,笔触深深嵌入纤维,笔画边缘崩裂,如同用力刻出的、绝望的血槽。巨大的、黑色的力量扑面而来,带着冰冷的刀锋,刺入程野眼底深处那片死寂的荒原。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一下。吞咽的动作极其艰难,干涸的声带如同两片粗糙的砂石猛烈摩擦,最终只发出一个被彻底碾碎后的、无意义的短促气音。

视线空洞地滑开。

床头柜的金属台面上,除了那个灰扑扑、泛着冷光的保温桶,还静静躺着一张小小的、折了两折的薄纸条。

程野的目光落在上面。

没有停顿。

他那只刚刚摊开、掌心还粘着碎纸和污浊的右手,缓缓地抬起,动作沉重滞涩如同灌满了铅水。朝着那张纸条,探了过去。

指尖沾染的药渍和干涸血渍蹭到了纸面边缘。冰凉的触感。他没有拿起纸条,只是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极其小心地、近乎神经质地捏住了纸条一个没有污渍的角落,然后轻轻捻开。

纸条被展开。

字迹异常潦草、扭曲,像是写字之人心情极度焦虑仓皇下,手抖着在颠簸里胡乱写就的:

「刚出锅的排骨汤 趁热喝」

「消炎药压你书下面那堆卷子里了」

没有署名。

只有日期,是昨天。

落款处写着:

骨科外 许

右下角。

一个极其圆滑、标准的、蓝黑色的、印章印刻出来的黑色小字——

实习

程野捏着纸条的手指极其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指甲边缘干涸的污垢触碰着纸张粗糙的纤维。他抬起眼,视线穿过眼前凝滞的空气,投向床头柜更远处,自己那本厚得吓人的物理练习册底下。

那堆被草草堆积、几乎要坍塌散落开的模拟卷最底下,隐隐约约露出了一角铝箔药板银亮锋利的边缘。被厚厚的纸张压着,带着一种被强行藏匿的、见不得光的仓促感。

是“消炎药”?压在最底下?

几乎就在他视线定格在那个药片锋角的同一瞬间——

砰哐——!!!!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的金属撞击爆裂声!在病房门外死寂的走廊里,悍然炸开!

那声响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人声鼎沸和撕扯,而是一种纯粹而暴烈的物理撞击!带着一种笨重物体从高处狠狠拍砸在坚硬地表、金属扭曲爆裂的恐怖破坏力!

走廊的声控灯瞬间被这炸裂的巨响唤醒!强烈的白光猛地穿透病房门上方磨砂玻璃观察窗!将门内墙壁那一小块区域晃得骤然雪亮!

就在那片刺目的雪亮光影里!

两个急速前冲、激烈拉扯扭打在一起的人影!如同皮影戏里的剪影,猛地扑倒、砸在病房外走廊正对面的墙壁上!

一个高瘦的、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背影,正用上半身的重量和手臂的力量,死死按住、钳制住另一个不断挣扎踢打、在灯光下不断扭动爆发着可怕力量的身影!

那个被按住的身影!

一件洗脱了色的、半旧的灰绿色绒外套!外套在挣扎中翻卷,露出一截明显过于纤细的手腕!那手腕被一只穿着深色制服的手臂粗暴地反剪扭曲到了背后!

另一只手被同样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扣住!

但那被压制住的人似乎疯了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挺动、挣扎!头部不断想顶撞对方的下颌!一只腿还在狂暴地向上蹬踹!试图够到压制者的腰腹!

是许瞳!

那灰绿色袖口里露出的挣扎手腕,那弓起的、带着绝望爆发力的腰背线条,那被反剪双手强行按住、抬起的脸庞侧影上投下的惊恐、暴怒、几乎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扭曲的光影!

以及……那双在灯光下瞪得滚圆、因过度的惊惧和无法接受而彻底失焦、涣散成一片茫然血红的眼睛!

刺眼的白光透过玻璃窗,将那血色瞳孔在瞬间的失神中,清晰地印在磨砂玻璃上!印在程野猝然睁大的、被光线刺得一片模糊的视野深处!

下一秒!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影猛地扑上去!手里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一道银亮的寒芒——是注射器!

银针在强光下如同淬毒的蜂刺!

噗嗤!

一声细微但清晰的、锐器穿透皮肉组织的声响,透过并不隔音的墙壁和门板缝隙,清晰地钻了进来!

伴随着声音,是许瞳身体瞬间爆发出的一声极其短促、却撕心裂肺的抽气嘶叫!不是哭喊,是野兽被彻底激怒前的、撕裂喉咙的、充满血腥气的最后威胁!

随即,便是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的蛇,猛地一软!所有的挣扎、狂暴、狰狞、惊惧,都在这针剂注射下去的一个瞬间,被某种冰冷的力量瞬间瓦解、抽离!

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下软倒!被旁边两个护士手忙脚乱地接住、架起!灰绿色的绒衣袖子因重力拉扯而滑落,露出小臂中段缠着的、明显才新换不久的、干净洁白的医用绷带!绷带在惨白的灯光下刺眼得如同一道酷刑的烙印!

“瞳瞳——!我的孩子——!!”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嚎声穿透一切!在死寂之后猛地爆发!如同被生生剜掉心肝的痛苦嚎哭!

脚步声凌乱,似乎是许瞳被架走。女人的哭喊和被拖拽的呜咽挣扎混合着,在走廊里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远处某个被封闭的门后,只剩下空洞的回响和声控灯渐次熄灭的暗影。

走廊彻底陷入死寂。比之前的死寂更黑,更沉。

病房内。

程野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地上,维持着那个仰头望向观察窗的姿态。手臂伸在半空中,捏着那张写着“排骨汤”字迹的纸条。那炸雷般的撞击巨响、灯光下那双血色失焦的眼睛、雪白绷带的刺目反光、针头刺入皮肉的锐响……所有感官的爆炸性冲击,如同无数片尖锐的碎玻璃,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整个意识和神经彻底洞穿!

手中的纸条,被他无意识攥起的手指捏得皱缩、变形。指尖的药渍和血块沾染在纸条上,晕开暗沉的污渍。

纸条上“许”字下面那个圆滑标准的“实习”小章,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冰冷而讽刺的规整感。

楼下收废品的许家老爷子?顺路?

刚出锅?

实习?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气流在喉咙深处搅动翻滚,猛地撞上紧咬的牙关。

他撑着冰冷瓷砖的手猛地抠紧!指腹在光滑的瓷砖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尖啸!身体爆发出巨大的拉力,强行从瘫坐的地面上猛地挣起!

右膝剧痛!左臂绷带下的伤口迸裂般的锐痛!但他不管不顾!所有力量都凝聚在冲向那床头柜的几步踉跄里!

目光锁定那个灰扑扑的银灰色保温桶!那个“好意”!那个“热汤”!

右手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蛮力!猛地挥起——狠狠地拍在那个保温桶凸起的桶盖提手上!

力量倾泻!

“哐——当——!!!!”

银灰色的笨重桶身狠狠从床头柜冰冷的金属台面上被扫飞!划过一道带着狂怒和绝望的弧线!

桶体侧面重重拍砸在对面墙壁下方冰冷的瓷砖踢脚线上!发出沉闷、巨响的撞击!

滚烫!

液体飞溅!泼洒!

白色的墙壁上猛地绽开一大片放射状的浓稠油花!星星点点滚烫的油珠混着熬煮成淡白色的、粘稠的汤汁,如同血泪在冰冷的瓷砖和雪白墙壁上迸溅、滚落!腾起一片雾状的、滚烫的微小水汽!蒸腾的香气瞬间被刺鼻的消毒水味覆盖!

银灰色的桶体在巨大的撞击下彻底变形,向中间瘪陷下去,扭曲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桶盖被撞击力震得弹飞!滚落在地板上,发出“哐啷当啷”连续的闷响!最终扣在墙角滴落的浓汤油渍里,凝固在那一小汪惨烈的污浊之中。

保温桶摔落!

汤泼!

桶变形!

程野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大幅度起伏。刚才那爆发式的动作耗尽了他本就虚弱的力气,冷汗瞬间又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后背。他看着墙上的油渍、滚落的热汤、变形的桶身……

右手捏着的那张被污渍浸透、揉皱的纸条,无力地松开。

纸条打着旋儿,缓缓飘落下去,覆盖在保温桶残骸旁边冰冷的地板上。上面“排骨汤趁热喝”的字迹,刚好盖住了一片油花中心。

“程野?”

门又一次被推开。护士长带着疲惫和例行公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显然是被刚才巨大的噪音引来的,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狼藉、散落的被单、水杯,又看到站在床头柜旁、衣衫不整、脸色惨白如鬼、额发被冷汗湿透粘在太阳穴上的程野。

“刚怎么……算了。你明天出院。烧退了,骨头自己回去养着就行。这是药。”她没有丝毫情绪地递过来一小包印着医院LoGo的塑料袋,里面是几板西药,落在一个崭新的透明分药盒上。

“还有,”她顿了顿,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被折叠得很整齐的、明显不属于医院便签的白色硬纸片,递了过来,“有人送来……落在你这的?”

程野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眼珠,目光落在那张白纸上。心脏骤然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伸出那只还带着汤水和油渍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接了过来。

硬纸片是病历本那种规格。质地厚实挺括,印刷着蓝色表格,右上角有手写的小字编号。

这是一张处方笺。

字迹潦草如同鬼画符,是医生的专用笔迹:

右前臂尺桡骨

陈旧性骨痂畸形愈合?影像复查排除

非挫伤

建议 ct

底下是清晰工整的落款和签名盖章:

骨科副主任医师 陈立华

处方笺被程野紧紧捏在手中,边缘在指尖下深深凹陷变形。

窗外,寂静浓重如墨。远处的都市灯火在沉沉黑夜的压迫下,只剩下零星模糊的光斑,如同濒死的萤火。天地间一片阒然无声。

病房的门板隔绝了冷风。死寂如同浓厚的棺椁。

他慢慢抬起右手。右手掌心朝上摊开。掌纹沟壑里深深陷进去的油污、药渍和干涸的暗红血迹,混作一团混沌不堪的黑褐色污块。但那片被死死嵌进皮肉纹理里、揉搓得失去边角的碎纸片,边缘顽强地翘起了一角,露出里面清晰的墨痕:

摔的是我的手

没欠你奶茶

滚远点

别看我

不用你管

程野死死盯着掌心的污渍和那个扭曲的「管」字。

几秒的死寂。被中央空调低沉的嘶鸣填满的真空。

猛地!

他将那只污秽的手掌握紧,攥成拳!带着一股要将所有一切都捏碎的绝望力量!同时,另一只手臂也爆发出剧烈的颤抖——那只从病床边缘抄起、冰冷又坚硬的、装着新开消炎药包的分药塑料盒——被他另一只同样污迹斑斓的手,狠狠地——

摔了出去!

塑料盒砸在墙角那片油污和保温桶扭曲的残骸附近!盒子弹开!几片白色药片猛地蹦跳出来!零散地滚落在冰冷的、泼洒着浓汤和油渍、积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上!

药片边缘瞬间沾满粘稠的污浊和灰尘。

就在这时——

病房窗户正对着的那片浓重如墨的天幕尽头,在那些模糊得快要熄灭的都市灯火之上,一片极其微小、极其轻淡的、若有若无的白色颗粒,如同最细碎的尘埃,悄然簌簌洒落。

一点。两点。冰晶融化在窗户玻璃上,留下微小的湿痕。

下雪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细小,稀薄,仿佛哀伤的碎屑,融化在冰冷的夜色里。无声无息。

它们飘落着,穿过楼宇之间冰冷的缝隙,粘在楼下住院部小院角落那辆孤零零的老旧黑色自行车上,融化在锈迹斑斑的车把和座椅上。

车座下方,一个同样落满灰尘和薄薄湿雪的老旧保温桶,孤伶伶地躺在地上。桶身上,被砸得深深凹陷下去的金属坑洼里,盛满了融化的、混着肮脏灰尘的初雪雪水。水面冰冷污浊,倒映着医院高楼惨白惨白的灯光。灯影在水面的油渍上微微浮动,随着新的雪粒落下,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然后又迅速沉入冰冷黏腻的杯底。

保温桶旁边,散落在油污和灰尘里的几片白色消炎药片上,一点稀薄的、刚刚落下的雪霰正在融化,药片在污黑中亮起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惨白光芒,然后被新落下的雪粒再次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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