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多姆海恩家举办的宴会，向来是伦敦社交界的顶级盛事，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每一句对话都暗藏机锋，每一个微笑都衡量着价值。然而，今晚的和谐被后花园传来的一声凄厉惨叫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彻底打破。
当克洛德和塞巴斯蒂安循声赶到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特兰西伯爵（范特西·托兰西斯）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绸手帕擦拭着指关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脚边不远处，卡尔文男爵和巴奈特男爵如同两摊烂泥般倒在地上，鼻青脸肿，呻吟不止，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被匆匆赶来的仆人七手八脚地抬上担架，准备送往医院。
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就站在特兰西身侧，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未曾洒落的香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只是两只苍蝇被随手拍晕，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中惊起。
“我算是轻的了。”特兰西伯爵撇撇嘴，对着文森特抱怨，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委屈。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空气。巴奈特男爵的夫人，安洁莉娜·达雷斯，提着她繁复的裙摆冲了过来，她指着特兰西伯爵，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
“特兰西伯爵！你！你只不过是个依附我姐夫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的寄生虫！一个靠别人施舍的伯爵！你凭什么打我的丈夫？！”
特兰西伯爵挑了挑眉，那双碧绿的猫眼里闪过一丝恶劣的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洁莉娜，恍然道：“哦——你就是那个瑞秋·凡多姆海恩伯爵夫人的妹妹，安洁莉娜·达雷斯？”
他向前一步，明明比盛怒的女人矮上一些，气势却完全碾压：“是你那欠揍的巴奈特丈夫先惹我的，所以我打他，不可以吗？”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轻佻而危险，“他说我是菟丝花？呵呵，我就算是菟丝花，用得着他来评价吗？就凭他这句‘过分的话’，我把他杀了都行。”
这轻描淡写却杀气腾腾的话语，让周围的空气都骤然降温。
安洁莉娜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特兰西！你别太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你喜欢男的！你喜欢的就是我姐夫！你个恶心的……”
“然后呢？”特兰西伯爵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带着鼓励的语气，“你继续说。”
他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爹！她欺负我——！”
这一声“爹”，如同按下了某个静止键。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位穿着古老贵族礼服、身形高大、面容威严与特兰西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更加锐利深沉的老者，拄着一根黑檀木手杖，缓步走了过来。他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以及一种……本应只存在于墓园中的冰冷气息。
正是据说早已去世多年的——法兰西斯顿·托兰西斯老伯爵！
安洁莉娜·达雷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死、死人复活了？！
法兰西斯顿老伯爵甚至没多看地上那两个昏迷的男爵一眼，他走到特兰西身边，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确认他连根头发都没少后，才将目光投向吓得几乎瘫软的安洁莉娜，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
“今天吾儿下手，确实轻了。”
老伯爵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欣慰？：“老夫很感动，这次……没死人。”
特兰西伯爵立刻附和，语气带着点邀功似的炫耀：“就是！爹，我还没有真使劲呢！要是用上当年砸玻璃窗的力气，他们脑袋早就开花了！”
站在不远处的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闻言，血红的眼眸微微弯起，他侧头对身旁同样面无表情的克洛德·弗斯达斯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克洛德，看来你家老爷……对自己的力量认知相当清晰。他若真使劲，人恐怕就真如他所言，‘开花’了。”
克洛德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宴会现场混乱的光影，冰冷的声线毫无波澜：
“老爷他……一向很有分寸。”至少在“不闹出人命”这一点上，近年来确实如此。
法兰西斯顿老伯爵赞许地拍了拍特兰西的肩膀，然后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安洁莉娜，以及闻讯赶来、脸色同样难看的瑞秋夫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始终淡定、甚至眼中带着一丝纵容笑意的文森特身上。
“文森特，管好你家的亲戚。” 老伯爵的声音不容置疑，“别让他们，脏了我儿子的手。”
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微微举杯，对着老伯爵致意，语气轻松：
“当然，法兰西斯顿叔叔。我会处理。”
一场足以震动伦敦上流社会的暴力事件，就在这父亲欣慰于儿子没杀人、挚友纵容其嚣张、恶魔执事评估其杀伤力的诡异氛围中，轻描淡写地落下了帷幕。
只剩下安洁莉娜·达雷斯瘫坐在地，望着那位“死而复生”的老伯爵，以及那个依偎在文森特身边、笑得像只偷腥猫的特兰西伯爵，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与茫然。
这个世界的规则，从她姐夫文森特·凡多姆海恩，到那个该死的特兰西，再到他们背后的家族……全都疯了！
（第五卷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