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省，省纪委书记办公室。
周正雄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很不好看。
窗外天色阴沉。
他面前放着一份文件，是本民国时期的旧书，叫《商会年志》。
这东西是秦川一个月前，通过第三方不声不响送到他桌上的。
当时，周正雄只觉得这是份有点意思的史料，也许以后能用来对付苏、范两家，但还没到用的时候。
现在，时候到了。
钱菲菲那场全球直播，直接把苏、范两家搞得天翻地覆，成了一场全民审判。
半小时前，他还接到了一个从京城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他平时都得仰着头看的大人物。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
“老周啊，东海的天，该晴了。有些垃圾，早就该扫掉了。”
垃圾。
周正雄冷笑了一声。
这两个字，就等于给苏振邦和范毅判了死刑。
京城这种默许，比任何文件都管用。
他再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这场舆论危机对苏、范两家是灭顶之灾，对他周正雄来说，却是往上走的好机会。
“小刘。”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很稳。
“书记。”
“让同志们准备一下，分两路，收网了。”周正雄的口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小事。
“通知江州那边，配合行动。”
挂了电话，他重新拿起那本《商会年志》。
手指摸着粗糙的书皮，陷入了沉思。
秦川。
那个在文联不声不响的年轻人，用一张谁也看不懂的牌，搅动了整个局势。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
下午三点。
东海市郊区，一处没人注意的安全屋。
破房子里，烟味混着一股完蛋了的气氛。
范毅像疯了一样，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手里的电话一直没停。
“喂？老刘吗？是我！现在情况很急，你马上联系以前财政厅的老兄弟们，不管用什么办法，把我给你们的那些苏振邦的黑料，全都捅出去！”
“什么？联系不上？你他妈放屁！这时候跟我玩失联？”
“喂？喂！”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范毅气得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他不明白。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
他捅苏振邦一刀，向京城表忠心，换一个自己平安落地的机会……
结果钱菲菲的直播，把他所有的计划都砸得粉碎。
“完了……这下全完了……”
他瘫坐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念叨。
他这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下棋的人，从头到尾就是个棋子，随时都能扔掉。
他刚准备拿起备用手机联系国外的家人，准备跑路。
砰！
一声巨响。
安全屋那扇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七八个穿深色制服、表情严肃的男人冲了进来。
“不许动！”
“纪委办案！”
范毅脑子“嗡”的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壮汉按在了水泥地上。
一张印着国徽的证件，直接杵到他眼前。
“范毅，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在对你采取双规措施。这是文书，看一下，签字吧。”
领头的中年男人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双规……
这两个字，让范毅一下子没了所有力气。
那张总是带着算计的脸，此刻一片惨白。
他趴在地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烟头，看着那些打不通的电话，看着自己准备用来拼命的证据。
一切都像个笑话。
“苏振邦……秦川……”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里满是恨意。
但没人理他。
两个纪委的人一边一个，架着他就往外走。
他以为自己还能拼一下，结果就这么窝囊地结束了。
***
下午三点四十分。
江州市，白鹭宾馆，一号院总统套房。
苏振邦刚从昏迷中醒过来。
房间里消毒水和洒了的红酒味混在一起，很难闻，让他想吐。
医生刚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让他必须安静休息。
可他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一闭上眼，就是钱菲菲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电视上那些丢人的画面，以及全世界网民的咒骂。
“秦川……”
“小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咬着牙，恨恨地骂着。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去找电话。
他觉得自己还没输！
只要赵家肯帮忙，只要他岳父愿意拉他一把，他还有机会翻盘！
就在这时，套房那扇厚重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没人敲门，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正雄穿着一身中山装，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队纪委的干事，个个神情严肃。
苏振邦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认识周正雄。
纪委这条“疯狗”，不轻易出动，一动就要见血。
“老周，你……你这是干什么？”
苏振邦强撑着镇定，想从床上坐起来。
他想拿出省委常委的架子，可声音都在发抖，暴露了他心里的害怕。
周正雄没理他，直接走到床前。
他低头看着这个不久前还能决定自己前途的大人物，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苏振邦同志。”
周正雄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苏振邦心上。
“根据组织决定，你涉嫌严重违纪，还牵涉到重大的历史遗留问题，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并报请上级批准，从现在起，对你采取双规措施。”
轰！
苏振邦脑子里嗡的一声，最后的念想也断了。
完了。
赵家，把他扔了。
那个他低声下气，当了半辈子上门女婿换来富贵的赵家，在最要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垃圾一样扔了出来。
“我不服！”
巨大的绝望变成了疯狂。
他像一头野兽，挣扎着想从床上扑起来，去抓周正雄的领子。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赵家的人！你们知道我岳父是谁吗？你们动我一个试试！”
但他还没碰到周正雄，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纪委人员死死地按回了床上。
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没用和可笑。
苏振邦彻底垮了。
他瘫在床上，眼神发直，嘴里只是不停的重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风光了一辈子，玩弄权力，视他人如蝼蚁。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下场会是这样。
就在他快被带走，精神马上要崩溃的时候，苏振邦忽然不挣扎了。
他抬起头，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正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非常奇怪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
“周正雄，你抓了我，以为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又干又哑，充满了恨意。
“你错了……你抓到的，只是个傀儡……”
“真正的魔鬼，那个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在手里的魔鬼，现在，他还在文联那栋破楼里，安安静静地看着戏呢！”
“他才是最该下地狱的那个人！你们……都会后悔的！”
这句话，让周正雄心里一惊。
他看着疯了一样的苏振邦被带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秦川？
***
下午四点。
东海省，省文联，秦川的办公室。
夕阳的光从满是灰尘的玻璃窗照进来，空气里的灰尘在光里飘着。
秦川坐在桌子后，平静的看着窗外。
嗡。
桌上的加密手机震了一下。
是王雅发来的消息。
内容很短。
【国王，净化完成。两条鱼，都已落网。】
秦川看完，就删掉了信息。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这件事他早就料到了一样。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那块刚被他擦干净的民国瓦当。
瓦当上的花纹在夕阳下，看着有种旧旧的、沉静的美。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很不起眼的旧木盒子。
打开盒子，他把那片引出滔天大浪的瓦当，轻轻地放了回去。
盖上盒盖。
那段过去的旧事，连同那两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名字，好像都被他一起锁进了这个盒子里。
他只是做完了一件早就该做完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