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政务服务中心的大礼堂里，挂着巨大的红色幕布。
上午十点，“江州市政务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的挂牌仪式，在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开始，气氛有些尴尬。
这块牌子，在场的江州官场老手们实在有些看不懂。
“深改办？”台下，几个局委办的负责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听着挺唬人，正处级单位。可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没业务也没审批权。我看，就是秦川那小子为了安置他的小情人，特意搞的花架子。”
“可不是嘛。苏晚晴，那可是咱们江州有名的出了名的高冷美人。这下倒好，被那小子从省城接回来，直接给了个主任当。以后这办公室，怕不是要变成他们俩的地方了。”
讥讽和猜测在人群里传开，夹杂着男人们嫉妒又暧昧的眼神。
所有人都把苏晚晴这次回来，看作是秦川又一次利用权力为情人安排好处。一个花瓶，就算给了个正处级，也还是花瓶。
然而，当苏晚晴走上主席台的那一刻，台下的议论声却慢慢停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服套裙。
衣服剪裁合身，凸显了她姣好的身材。套裙下是包裹着肉色丝袜的长腿，配上一双白色高跟鞋，让她身姿挺拔，气势不凡。
过去的她虽然漂亮，但那份清冷里总带着点疏离和压抑。
而今天，她依旧清冷，但但眼神坚韧锐利，让与她对视的人都感到压力。
她漂亮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脆弱，只有一种强大的从容。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对这个新部门，对我这个新主任，都很好奇，甚至有疑问。”
苏晚晴手握话筒，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她没看稿子，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目光，平静的扫视全场。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深改办就干一件事——替高新区千亿项目，扫清市政这边的所有障碍。”
“我的工作，就是保证秦书记的任何决定，都能在市政系统里，最高效、最彻底的执行下去。”
“秦书记在前面冲，我替他稳住后方。从今天起，市政系统里谁敢拖高新区的后腿，我们深改办就处理谁。”
这番话，说得极有分量。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
那些刚才还在小声议论的官员们，一个个神色都变了。他们终于明白，这位苏主任，不是回来当花瓶的。
她是回来，当秦川的“刀”的。
……
挂牌仪式结束，苏晚晴回到市政大楼七楼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新刷的，还带着一股油漆味，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只有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和一个空的文件柜。
这一切都说明，这将是一个艰难的开始。
她的助理，一个刚毕业、名叫陈雪的年轻女孩，有些害怕的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走了进来。
“苏……苏主任，这……这是人事局那边刚送来的，让……让您尽快拿出处理意见。”陈雪的声音很小，她被苏晚晴在台上的气场给镇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苏晚晴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封面，皱起了眉。
《关于高新区管委会十五名待岗干部的安置问题协调函》。
这皮球，到底还是踢过来了。
秦川昨天才公开处理了钱宏、李峰那十五个老油条，把他们从高新区清了出去。今天，如何安置这群麻烦人物的问题，就摆在了她这个深改办主任的案头。
人事局这手甩锅的本事，玩得很高明。
这十五个人，虽然被秦川抓住了把柄，但他们在江州的关系盘根错节。把他们安排到哪个部门，哪个部门都会有意见；不安排，他们背后的人又会一起发难。
这第一道考题，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政坛老手头疼。
整个江州的官场，都睁大眼睛看着，看她苏晚晴这个“花瓶主任”，要怎么收拾秦川留下的这个烂摊子。
如果她处理不好，那这个所谓的深改办，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将成为整个江州的笑话。她苏晚晴，就会从秦川的助力，变成他的累赘。
她坐在皮质椅子上，翻看着那一沓沓厚重的个人档案，每个名字背后，都牵着一张复杂的关系网。办公室外，催促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各个单位的领导都在用各种“关心”的口吻，试探她的态度。
窗外，夜色深了，整栋市政大楼的灯一盏盏熄灭。
只有她这间办公室，依旧亮着。
苏晚晴却没有半点烦躁。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窗外的车流。跟家族的变故和生死考验比起来，这点压力算不上什么。
她知道，这是她的战场，也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第一战。
就在这时，桌上一部黑色的加密卫星电话，屏幕亮起。
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川”。
接通电话，传来秦川沉稳中带着笑意的声音：“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头疼了？”
“还好。”苏晚晴平静地说，“人事局把高新区那批人的烂摊子踢给我了。”
“呵呵，我早就料到了。”电话那头的秦川轻笑一声，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这是他们给你立的规矩，也是你立威的机会。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正在想。”
“不用想了。”秦川果断地说，“我发一份加密邮件给你。晚晴，你要记住，他们是江州的毒瘤。对付这种人，不能只想着给他们换个位置，要直接清除掉。”
很快，苏晚晴的手机收到一份加密邮件。
她点开邮件，看到附件内容的瞬间，眼神一凛。
这份材料，比秦川昨天在会上公布的那些证据，要严重十倍。
钱宏利用职权，为其情妇的公司非法批地超过三百亩，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近两亿。
李峰不仅赌博，更与城南的黑社会团伙“龙兴会”有牵连，多次为他们充当保护伞。
其他十几人，每个人都有一份独立的、足以让他们坐穿牢底的铁证。时间、地点、人证、物证，证据链完整，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才是秦川真正的杀招。他在公开的会议上，只抛出了足以让他们丢掉官职的证据，而将这些致命的材料，留到了最后。
“深改办的职责是‘深化改革’。”秦川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再次响起，清晰而冷酷，“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清理掉所有阻碍改革的人。”
“这把刀，我先借给你。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由你自己决定。”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晚晴，我相信你。”
挂断电话，苏晚晴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要命的罪证清单，冷笑了一下。
她知道，该如何点燃自己上任后的第一把火了。
……
第二天上午，市政务协调会议。
会议议程的最后一项，正是关于那十五名高新区待岗干部的安置问题。
会议一开始，气氛有些微妙。
市城管局的黄局长第一个开了口，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高市长，各位同仁。高新区那几位同志，虽然工作上犯了些错误，但毕竟都是为江州服务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同志了。我看，是不是可以酌情考虑，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比如，调到一些没什么实权的调研岗位上，也算是体现了我们组织的关怀。”
黄局长是市委副书记黄德坤提拔起来的亲信，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好几个部门领导的附和。
“是啊，黄局长说得对，不能一棍子打死。”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看，可以成立几个项目督导组，让他们去发挥余热。”
求情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看向坐在末席的苏晚晴。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给这个新来的“花瓶主任”施加压力。
然而，苏晚晴的始终面无表情。
轮到她发言时，她没有长篇大论的反驳，甚至没看那些吵闹的局长们一眼。她只是平静的对身后的助理小雪说了一句：“小雪，把我们深改办准备的材料，发给各位领导看看。”
一份份密封的档案袋，被送到了每一个与会领导的面前。
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一分钟后，刚才还此起彼伏的求情声，彻底消失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黄局长额头冒汗，手也开始发抖。其他几个帮腔的领导更是脸色惨白，尴尬不已。
他们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犯错误”，而是犯罪，是足以让他们也跟着惹祸上身的大案。谁再敢开口求情，就是引火烧身。
“各位领导，都看完了吗？”
苏晚晴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缓缓站起身，冷冷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已经脸色煞白的黄局长身上。
“深化改革，首在吏治。”
“对于这些侵吞国家资产、勾结黑恶势力的害群之马，我们深改办的意见是，从严、从重、从快处理！”
“我提议，立刻由市政务监察部和市纪委成立联合专案组，对这十五人，以及所有与他们有牵连的人员，展开全面彻查。”
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
“一个不留。”
她说完，全场一片安静。
半小时后，提案以全票通过。
苏晚晴手段干脆利落，将自己的第一把火，震动了整个江州官场。
“铁娘子”的称号，就这么传开了。
会议结束，苏晚晴踩着高跟鞋，从容的走出会议室。
在走廊的拐角处，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是市委副书记，黄德坤。
他没有回头，就在苏晚晴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苏主任，好大的威风啊。”
苏晚晴脚步一顿。
“只是，年轻人，有时候事情做得太绝，路，就容易走窄了。”
说完，黄德坤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晚晴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