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山间的松涛，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呜咽。武当山脚下，几道身影在碎石小径上疾行，脚步踩过枯叶的声响被风吞得干干净净。
“再往前就是老君观。”刘淑雅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兴奋，“我闻到铜锈味了。”
陈清雪走在队伍中间，右手死死攥着开山刀，左手却不受控地颤抖。她没说话，只是咬紧牙关，不让那股异样的寒意从脊椎窜上来。
冉光荣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能夹住飞过的蚊子：“你撑得住吗？”
“废话。”她嗓音沙哑，眼神却依旧凌厉，“我还能走。”
彭涵汐推了推眼镜，公文包里的封魂袋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伐。
破败的道观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天边泛起一抹灰白。残破的瓦片下，斑驳的墙面隐约露出半幅壁画——神将披甲执剑，脚踏龟蛇，身后浮云缭绕，杀气凛然。
“真武荡魔图。”彭涵汐轻声道，语气里透着一丝敬畏。
“这玩意儿能镇妖仙？”冉光荣一边说，一边把三枚乾隆通宝在指间转了个圈，“我还以为是拿来辟邪打卦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刘淑雅咧嘴一笑，嘴角那道酒窝般的疤痕泛着幽光。她伸手扯下一小块壁画碎片，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众人一阵沉默。
“你……真吃啊？”冉光荣瞪眼。
“味道还行。”刘淑雅含糊不清地说，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我看到了……刀法。”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忽然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意识。片刻后，她猛然睁开双眼，口中吐出一句晦涩难懂的咒语，双手比划出几个奇异的手势。
“这是……”彭涵汐瞳孔微缩，“《荡魔十三斩》！”
“快停下！”陈清雪低喝一声，右眼龙印骤然亮起，金光映得整座道观都泛起一层诡异的光泽。
可刘淑雅没有停下，反而越念越快，手势越来越急。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波纹在扩散，震得壁画上的神将双目生辉，宛如活过来一般。
“她不是在施展刀法，是在唤醒它！”冉光荣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刘淑雅的手腕，“别玩火！”
“来不及了。”刘淑雅甩开他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看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陈清雪身上。只见她额角青筋暴起，皮肤下隐约有金色的纹路游动，像是一条即将破茧的龙。
“她在失控。”彭涵汐脸色发白，“锁阳蛊……我得用了。”
“等等！”冉光荣拦住她，“现在用，她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
“那你说怎么办？”彭涵汐咬牙，“让她变成妖怪？”
话音刚落，陈清雪突然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开山刀横在身前，刀刃上竟隐隐泛起一层黑气。
“她不是在控制自己……是在和什么东西打架。”冉光荣眯起眼，盯着她的眼神，“她在和那个‘她’争主导权。”
“那就帮她赢。”刘淑雅的声音冷了下来，“用真武的刀。”
她抬手一挥，一道虚幻的刀影凭空浮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中陈清雪眉心。
陈清雪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明，却又夹杂着一丝陌生的冷漠。
“你是谁？”她开口，声音却带着两个重音。
“我是你该听从的意志。”刘淑雅冷冷道，“也是你的克星。”
话音刚落，陈清雪猛然挥刀，直取刘淑雅咽喉！
刘淑雅侧身避过，手指翻飞，画出一道符印，口中念出荡魔诀。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金线交织成网，将陈清雪牢牢困住。
“锁阳蛊，现在！”她大喊。
彭涵汐不再犹豫，猛地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封魂袋上。袋子剧烈震动，随即爆发出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将四人笼罩其中。
意识被拉入一个混沌的空间，四周无边无际，只有中央一座青铜祭坛静静悬浮。
“这里是……”冉光荣环顾四周。
“我的精神空间。”彭涵汐喘息着说，“锁阳蛊只能维持十分钟，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解决她体内的妖仙之力。”
“怎么解决？”冉光荣问。
“让她自己做出选择。”刘淑雅走上祭坛，看着眼前分裂成两半的陈清雪，“要么接受妖仙血脉，彻底异化；要么斩断它，重新做人。”
“你们疯了。”冉光荣怒道，“她要是选错一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她是唯一能对抗庹亿帆的人。”刘淑雅眼神冰冷，“我们没得选。”
陈清雪站在原地，眼神不断在挣扎。她的右手握着开山刀，左手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眉心。
“我不是谁的容器。”她喃喃道，“也不是谁的棋子。”
下一秒，她猛然挥刀，劈向自己体内那道金光。
刀锋落下，整个空间剧烈震动，一道耀眼的光芒炸裂开来。
光芒散去时，陈清雪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眼中却恢复了清明。
“我……赢了。”她低声说。
刘淑雅嘴角勾起一抹笑：“恭喜你，警官。”
彭涵汐收起封魂袋，脸色苍白如纸：“任务完成，可以走了。”
可就在他们准备退出意识空间时，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站在远处，静静注视着他们。
那是一个缺了右手拇指的男人，穿着不合体的明代袈裟，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施主背了九世的香火债……这一世，该还了。”
画面戛然而止。
现实中的道观内，陈清雪缓缓睁开眼，左眼残留的重瞳痕迹已然消失。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开山刀，刀刃上多了一道金色的纹路，如同血脉般流淌。
“刚才……是谁？”她问。
“一个麻烦。”冉光荣收起铜钱，“而且，可能很快就会找上门。”
刘淑雅靠在墙边，嘴角还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彭涵汐整理了一下衣领，公文包里的封魂袋已经沉寂下来：“下一步，北周武帝地宫。”
“走吧。”陈清雪站起身，刀锋一转，指向山外，“这次，换我们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