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上的殡仪馆,有个祖传的规矩——每送走九十九个死者,就要有一个活人“借寿”给馆主。
我叫陈远,是这家殡仪馆的新任馆主。三个月前,爷爷突然去世,把这家破旧的殡仪馆留给了我。临终前,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反复叮嘱:“记住,已经送走九十八个了...下一个,必须借寿...”
我当时不懂这话的意思,直到接手殡仪馆后,在老宅的阁楼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
笔记记载着陈家祖传的“借寿”之术:每送走九十九个死者,馆主就必须用一个活人的寿命来补充自己的阳气,否则就会暴毙而亡。而借寿的方法,是将特制的符水混入茶中让目标喝下,然后在子时举行仪式。
我看得脊背发凉,把这当作爷爷的老糊涂话,没放在心上。
殡仪馆生意冷清,我本想转行,却总有人找上门来。短短三个月,我已经送走了十多位死者。
直到昨天,我清点记录时惊恐地发现——加上爷爷去世前送走的,总数正好是九十八个。
昨晚,我开始做噩梦。梦中,爷爷站在殡仪馆的停尸间里,脸色青紫,七窍流血。“远儿...快借寿...否则你会像我一样...”
今早醒来,我发现自己枕头上掉了一大把头发。
中午对镜梳洗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眼瞳孔变成了灰白色。
我吓得魂飞魄散,翻出那本笔记仔细研读。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一行小字:“借寿成功后,瞳孔将恢复如初,寿命延长一纪(十二年)。若失败,则全身溃烂而亡,永世不得超生。”
我陷入深深的恐惧和矛盾。借寿等于杀人,但不借寿我就会死。
下午,殡仪馆来了一位中年妇女,要为刚去世的母亲办理后事。她带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睁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我。
“馆长,这是我女儿小雅。”妇女红着眼圈说,“她奶奶最疼她了...”
我看着小女孩清澈的眼睛,内心挣扎不已。
送走她们后,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墙上的钟表发呆。已经是晚上八点,如果再不做决定,恐怕就来不及了。
笔记上记载,借寿仪式必须在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进行,而且最好在殡仪馆的停尸间举行,因为那里“阴气最盛,便于转移阳气”。
九点半,我鬼使神差地开始准备仪式所需的物品:黑狗血、坟头土、尸油...
十点,那对母女来为老人守灵。妇女因为要处理急事,请求我帮忙照看小雅一小时。
我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内心天人交战。
十一点,子时已到。我带着准备好的符水,走向停尸间。
小雅正坐在停尸间外的长椅上,玩着一个布娃娃。
“叔叔,这里好冷啊。”她抬起头,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的手在颤抖,符水几乎要从杯中洒出。
“小雅,喝点热水吧。”我递过杯子,声音沙哑。
就在她伸手要接的瞬间,停尸间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走廊的灯光闪烁不定,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小雅吓得扑进我怀里:“叔叔,我害怕!”
我抱着她颤抖的小身体,看着手中的符水,突然清醒过来。
我在干什么?为了自己活命,就要夺取一个无辜孩子的生命?
我猛地将杯子摔在地上,暗黄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不怕,叔叔在这里。”我轻声安慰她,内心却感到一阵轻松。
既然命中注定如此,我认了。
我带着小雅回到办公室,给她倒了杯干净的热水,陪她聊天,等她母亲回来。
午夜十二点,小雅的母亲终于回来了。送走她们后,我独自回到停尸间,准备面对自己的命运。
停尸间里冷得出奇,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左眼的灰白已经扩散到了整个瞳孔。
根据笔记记载,如果子时没有完成借寿,我将在黎明前全身溃烂而死。
我苦笑着坐在角落里,等待死亡的降临。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陈远...陈远...”
我睁开眼,看见爷爷站在面前。但他的样子不再是梦中那般恐怖,而是和生前一样慈祥。
“爷爷...”我哽咽道,“我做不到...”
爷爷欣慰地笑了:“好孩子,你通过了考验。”
“考验?”
“借寿之术,其实不是真的要你夺取他人寿命。”爷爷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而是考验你是否心存善念。我们陈家世代守护殡仪馆,真正的使命是超度亡魂,而不是害人性命。”
“那为什么笔记上...”
“那是先祖设下的考验。”爷爷解释道,“历代馆主在接到第九十九个死者时,都会面临这个选择。选择借寿者,将当场暴毙;选择自我牺牲者,则将获得真正的传承。”
爷爷的身影越来越淡:“现在,我将真正的‘度魂术’传授给你...”
一股暖流涌入我的脑海,无数陌生的知识和记忆浮现出来。
“记住,你的使命是帮助亡魂安息,而不是延长自己的寿命...”
爷爷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我睁开双眼,感到全身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量。看向镜子,左眼已经恢复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加明亮。
我明白了,陈家真正的传承是度魂之术,借寿之说只是对继任者心性的终极考验。
第二天,我以全新的心态经营殡仪馆。说来也怪,自从那晚后,我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些徘徊在人世的亡魂。
我帮助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超度他们前往该去的地方。
殡仪馆的生意依然不好,但我已不在意。因为我知道,这就是我的使命。
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我正准备关门,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冲了进来。
“馆长,求您帮帮忙!”他急切地说,“我父亲刚去世,但我们没钱办丧事...”
我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透明身影,微笑道:“没关系,费用我来承担。”
送走这对父子后,我在记录本上写下了第九十九个名字。
合上本子,我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挂在空中。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新的继承人来接替我的位置。而到那时,他也将面临同样的考验。
度魂师的使命,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
至于那本记载借寿之术的笔记,我把它烧成了灰烬。
有些秘密,不应该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