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民间传说和无数恐怖故事里的警告如同警铃在我脑中疯狂炸响。回头,可能就意味着气息被夺,意味着最后的生机断绝!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甚至没有试图去甩开肩头那只鬼手,而是借着前冲的势头,用还能活动的右臂,将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恐惧、愤怒,都灌注到那根撬动着神龛的木棍上!
“给我——开!!”
我嘶吼着,声音扭曲变形,伴随着木材发出的一声更加剧烈、更加不祥的——
“咔嚓!!!”
这一次,声音来自神龛后方,来自墙壁的内部!仿佛是什么支撑性的结构,或者是什么被隐藏起来的东西,终于不堪重负,断裂了!
与此同时,搭在我肩头的那只冰冷鬼手,力道猛地一滞!那钻心的刺痛感也出现了瞬间的减弱!
有用!真的有用!
然而,没等我感到一丝欣喜,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戾的气息如同井喷般从我身后爆发开来!
“呜——!!”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无尽愤怒、痛苦和某种古老诅咒的嘶鸣,直接在我脑后炸响!那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我的灵魂,震得我耳膜欲裂,头脑一片空白。
搭在我肩头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指甲(如果那东西有指甲的话)几乎要抠进我的肉里。另一只同样冰冷僵硬的手,从另一侧伸了过来,扼向了我的喉咙!
它被彻底激怒了!
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我,窒息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眼前发黑。我拼命挣扎,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肘狠狠向后撞击,却像是撞在了一块冰冷的铁板上,反而震得自己手臂发麻。
完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就在我感觉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哐当!!!”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我挣扎的方向,而是来自神龛!
那沉重无比、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神龛,竟然在我刚才那拼死一撬之下,猛地向前倾斜了一个角度!神龛上供奉的祖宗牌位“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砸在地上,香炉也翻滚着,香灰泼洒得到处都是!
而随着神龛的倾斜,它背后那面原本被遮挡的墙壁,暴露了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扼住我喉咙的力量,和肩头那冰冷的触感,再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凝滞和松动!
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恐怖存在的“注意力”,被强行吸引了过去!
机会!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着这稍纵即逝的间隙,猛地向前一挣!
“刺啦——” 肩头的衣服被撕裂,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我终究是挣脱了那双鬼手的钳制!我踉跄着向前扑倒,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拉开与身后那东西的距离,同时猛地回头望去——
在跌落的手机手电筒发出的、胡乱晃动的光柱中,我看到了令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神龛倾斜,露出了后面那面斑驳的、布满灰尘的墙壁。而在墙壁的正中央,大约一人高的位置,并非普通的砖石或木板,而是……镶嵌着一面镜子!
一面古老的、边缘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铜镜!
但镜面却并非光亮的金属,而是某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材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黑色的镜面之中,并没有映照出正堂内的任何景象,也没有映照出我的身影。
那镜面里,只有一片不断翻滚、蠕动的……浓稠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的最中央,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穿着长衫的人形轮廓,正在痛苦地挣扎、扭曲!它的形态极不稳定,时而凝聚,时而涣散,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那轮廓,与之前站在门口、以及此刻可能就站在我身后的那个黑影,一模一样!
这面镜子……它就是核心!它就是囚禁、或者说容纳太爷爷化身为影傀的那个“容器”!它就是图纸上那个符号所代表的、与老宅结构融为一体的“眼睛”或“心脏”!
我破坏了支撑它的结构,导致这个“容器”变得不稳定了!
“呃……啊……”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呻吟,从……从我身后,同时也从那黑色的镜面中,同时传了出来!
我猛地扭头,看向我原本站立的身后。
那个穿着长衫的黑影,依旧站在那里,离我不到三步远。但在手机晃动的光线下,它的形态也开始变得模糊、闪烁,边缘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般,不断有黑色的碎屑剥落、消散在空中。
它抬起那双应该是手臂的阴影,似乎想要再次向我抓来,但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和艰难。它的“面孔”位置,那片深邃的黑暗剧烈地波动着,传递出滔天的愤怒、不甘,以及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彻底消散的恐惧。
它死死地“盯”着我,又猛地“转向”那面黑色的铜镜,仿佛在与镜中那个挣扎的自己对视。
整个老宅,在这一刻,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墙壁、梁柱、地板……都在轻微地震动着,灰尘簌簌而下。仿佛这栋建筑的“生命”,正在随着核心的动摇而走向终结。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我……成功了吗?
就在这时,那面黑色铜镜的镜面,翻滚的黑暗突然变得剧烈起来!镜中的黑影发出了无声的尖啸,整个镜体开始发出“嗡嗡”的震颤声,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裂纹!
“不好!”
一个苍老而急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三叔公!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那里,脸色煞白,拄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着,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快!离开镜子!要碎了!!” 他朝着我嘶声喊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响起!
那面黑色的古老铜镜,连同后面的一小块墙壁,猛然炸裂开来!
不是普通的破碎,而是化作了一股狂暴的、席卷一切的黑色冲击波,夹杂着无数镜子的碎片和古老的、饱含怨念的能量,向四周疯狂扩散!
首当其冲的,是那个站在我身前不远的黑影。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整个形体在黑色冲击波中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瞬间扭曲、拉长、然后……寸寸碎裂,化为无数飘飞的黑色光点,最终湮灭在空气之中。
紧接着,冲击波向我和三叔公席卷而来!
我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头脸,便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远处的墙壁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我是在一片呛人的灰尘和剧烈的咳嗽声中醒来的。
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无处不痛。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正堂里一片狼藉。神龛完全倒塌,碎木和牌位散落一地。原本镶嵌铜镜的那面墙壁,破开了一个大洞,露出后面黑黢黢的、不知是什么的结构。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屑。
天光,从未曾如此明亮地,从破开的屋顶和墙壁的裂缝中照射进来,驱散了盘踞此地数十年的阴森和昏暗。
那个黑影……消失了。
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感……也消失了。
老宅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变回了一栋真正的、只是有些破败的古老建筑。
“咳咳……还……还活着吗?” 三叔公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他靠在门框上,脸色灰败,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但终究还活着。
“三叔公……那个……影傀……” 我声音沙哑地问道。
三叔公看着那片破碎的墙壁,眼神复杂,有恐惧,有后怕,似乎……还有一丝解脱。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碎了……容器碎了,依托的执念也就散了……守仁太爷爷,还有这几十年来,所有被这老宅‘留下’的先人……大概……都解脱了吧……”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你毁了祖宅的根……但也……破了这持续了几十年的咒……”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怀里的那卷图纸掉了出来,摊开在地上,上面那个眼睛状的符号,似乎也失去了某种神异,变得黯淡无光。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陈锋的仇,算是报了吗?我不知道。但我活下来了。
我看着从裂缝中透进的、久违的阳光,感受着身上真实的疼痛,第一次觉得,能活着感受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然而,就在我心神稍稍放松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正堂角落那片未被阳光照射到的、最深沉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像是一缕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黑气,扭动了一下,又迅速隐没于黑暗之中。
是我的错觉吗?
我猛地看向那个角落,心脏再次提了起来。
阳光正好移动,照亮了那片区域。
空无一物。
只有尘埃在光柱中静静地飞舞。
我死死地盯着那里,许久,许久,不敢移开视线。
老宅,真的彻底“干净”了吗?
那持续了数十年的怨恨和执念,那与建筑结构深度融合的诡异力量,真的……随着一面镜子的破碎,就烟消云散了吗?
我不知道。
或许,有些阴影,一旦种下,就永远无法彻底根除。
它们只是潜伏着,等待着下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