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搬进这栋老式公寓的第一天，就在卧室衣柜里发现了一面古朴的铜镜。
镜子约有半人高，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却异常清晰，比普通玻璃镜还要明亮。房东说这是前房客留下的，要是她不喜欢可以扔掉。
林晚却对镜子一见倾心。作为一个自由插画师，她对这种有年代感的物件毫无抵抗力，当即决定把镜子留在卧室里。
搬家的疲惫让林晚早早睡下。半夜，她迷迷糊糊醒来，隐约听见卧室里有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小声说话。
她睁开惺忪睡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那面铜镜前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林晚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按亮床头灯。
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那面铜镜静静立在墙角。她松了口气，自嘲是搬家太累出现了幻觉。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
林晚总感觉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特别是当她独自在卧室工作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尤为强烈。她放在桌上的小物件会莫名其妙地改变位置，夜里常听见卧室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最让她不安的是，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总有一个穿着旧式旗袍的女人背对着她梳头，一遍又一遍，然后缓缓转身——每次就在快要看清对方面容时，林晚就会惊醒。
“你就是太累了，刚搬新家不适应。”好友小曼听完她的叙述，不以为意地说，“要不我周末去陪你住两天？”
林晚感激地答应了。
小曼来的那天晚上，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了部恐怖片，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睡觉。林晚因有好友作伴，心安不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惊醒。声音似乎是从小曼的房间传来的。
林晚担心好友做噩梦，起身去查看。小曼的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看见小曼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不，那不是梳妆台，是那面铜镜，不知何时被搬到了这个房间。
“小曼？”林晚轻声唤道。
小曼没有回头，而是缓缓举起梳子，开始梳头，动作僵硬而机械。镜中映出她的脸，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你怎么把镜子搬过来了？”林晚走近些，突然觉得小曼的样子有些奇怪。
小曼梳头的动作停住了。在镜中，她的嘴角慢慢向上扯，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
“谢谢你让我进来。”小曼开口说话，声音却完全陌生，沙哑而苍老。
林晚吓得后退一步，慌忙按亮电灯。
灯光下，小曼茫然地回头看她：“晚晚？怎么了？我怎么在这儿？”
林晚惊恐地看着好友，刚才那一幕历历在目。她简短地讲述了所见，小曼听得脸色发白。
“我完全没印象，我就记得上床睡觉，然后一睁眼就在这儿了。”小曼颤抖着说，“这镜子有问题，明天就把它扔了。”
那晚，两人挤在一张床上，谁也没再睡着。
第二天一早，林晚和小曼决定立即处理掉这面诡异的镜子。然而当她们走进小曼的房间时，发现镜子不见了。
找遍整个公寓，最后在林晚的卧室墙角找到了它——就像从未被移动过一样。
“这不可能！”小曼惊骇道，“我们俩一起看见它在我的房间里的！”
林晚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问房东关于前房客的事。
电话那头的房东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前一个租客是个年轻女孩，和你差不多大。她住了一个月就匆匆搬走了，说镜子里面有东西看着她。再前一个租客也是个女孩，住了不到两个月就搬走了...都说这镜子邪门。”
挂断电话，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回到卧室，盯着那面铜镜，突然有一种冲动——她要弄清楚这镜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顾小曼的反对，林晚开始研究这面镜子。她查阅了大量资料，发现这种纹饰的铜镜应该是清末民初的物件。她还请教了一位对民俗学有研究的朋友，对方告诉她，有些古镜会附着“镜灵”，若是怨气所化，可能会对持有者造成危害。
“镜灵？”林晚追问。
“就是一种附着在镜子上的灵体。据说它们通过镜子观察人间，有时会试图把活人拉入镜中世界，取而代之。”
这番话让林晚不寒而栗。她想起梦中那个梳头的女人，想起小曼那晚诡异的表现。
当晚，小曼因公司有事回去了，林晚独自在家。她下定决心，要在卧室安装摄像头，记录镜子周围发生的异常。
设置好摄像头后，林晚疲惫地睡去。
深夜，她又听见了那细微的说话声。这次她勉强能听清一些片段：“...出不去...替身...镜子...”
林晚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惊恐地发现镜前果然又站着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但这一次，女人没有梳头，而是直直地盯着镜面——不，是透过镜面，与林晚对视。
林晚吓得屏住呼吸。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镜子，嘴唇无声地张合，看口型像是在说：“帮帮我。”
第二天，林晚查看摄像头记录，却发现昨晚的视频文件损坏无法打开。她不甘心，决定当晚再试一次，这次她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的床，想拍下自己睡梦中是否有异常举动。
又是一个不眠夜。凌晨时分，林晚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她再次梦见了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但这次梦格外清晰，女人没有背对她，而是正面对着她，面容苍白但秀丽，眼中满是哀伤。
“我叫苏婉清，”女人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回音，“被困在镜中几十年了。请帮帮我，在我完全变成‘它’之前。”
“‘它’是什么？”林晚在梦中问。
“镜魇，”女人回答，“每个被困在镜中太久的人都会变成的东西——失去自我，只想寻找替身。我已经感觉到‘它’在我体内苏醒。很快，我就会像前几个镜灵一样，开始伤害活人。”
“怎么帮你？”
“打破镜子是没用的，只会释放所有被困的镜魇。唯一的方法是找到我的遗骨，好好安葬，让我得以安息。”
“你的遗骨在哪里？”
“镜中有线索...”苏婉清的身影开始变淡，“小心，‘它’知道我们的对话...”
林晚突然惊醒，天已大亮。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摄像头。
视频中，她看到自己凌晨三点突然从床上坐起，眼神空洞地走到镜前，站立了足足半小时，期间嘴唇不停张合，像是在与什么人交谈。然后她返回床上，重新睡去。
林晚毛骨悚然——那段对话不是梦，她真的在梦游状态下与镜中灵体交流了！
她决定帮助苏婉清。按照提示，她仔细观察镜子，终于在镜框的一处隐秘花纹中，发现了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苏婉清，1927年秋，死于非命，葬于镜中。”
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徐宅后院槐树下。”
林晚立刻搜索本市名叫“徐宅”的老建筑，发现只有一座受保护的民国老宅符合条件，如今已改为纪念馆。
她当即前往徐宅。老宅管理员是个和蔼的老人，听林晚说是来做历史研究的，便热情地介绍起来。
“这宅子最早的主人叫徐世昌，是个富商。据说1927年家里出了桩命案，一个叫苏婉清的女佣莫名其妙失踪了，警方查了很久也没结果。后来徐家也逐渐没落...”
林晚试探地问：“您知道后院有棵槐树吗？”
老人愣了一下：“有是有，不过十几年前枯死了，后来建停车场时被砍了。”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槐树已经不在了，怎么找苏婉清的遗骨？
失望而归的林晚当晚又梦见了苏婉清。这次她的样子有些不同，眼神时而哀伤，时而凶狠，仿佛在与体内的“镜魇”抗争。
“树虽不在...位置未变...东南枝下...”苏婉清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林晚再访徐宅，谎称自己是记者，要写一篇关于老宅历史的文章。获得许可后，她来到后院——现在的停车场，凭借老照片判断出槐树原来的位置。
就在她对着水泥地面发愁时，管理员老人走过来：“林小姐对这棵树很感兴趣啊？”
林晚急中生智：“是啊，我祖母曾经来过徐宅，说在这棵树下埋过时光胶囊，我想找找看。”
老人笑了笑：“那你来得正好，停车场东南角那块地最近要重修，明天就动工，今天还能看看。”
林晚谢过老人，立即来到停车场东南角。她借来工具，趁四下无人时悄悄撬开一块地砖，向下挖掘。
约半米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林晚小心地扒开泥土，发现是一个小木盒，已经腐烂不堪。打开后，里面是一束干枯的头发、一枚褪色的发簪，和几块细小的骨头。
最让她震惊的是，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旗袍的秀气女子，正是她梦中见过的苏婉清。照片背面写着：“永困于此，求安息。”
林晚把东西重新装好，匆匆返回公寓。
当晚，她按照苏婉清在梦中指示的方式，在镜前点燃白烛，摆放遗物，轻声诵读安魂祷文。
随着她的诵读，镜面开始波动，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苏婉清的身影渐渐浮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谢谢...”她微笑着说，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就在这时，镜中突然冒出数个扭曲的身影，它们的手臂伸出镜面，抓住苏婉清。
“不！它们不让我走！”苏婉清惊恐地尖叫。
林晚大惊，眼看苏婉清被拉回镜中，她不及多想，伸手抓住苏婉清的手。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镜中的扭曲身影越来越多，它们发出刺耳的嘶吼，整个镜子剧烈震动。
“放手！否则它们会把你拉进来！”苏婉清喊道。
“不！我答应要帮你！”林晚死死抓住不放。
突然，她灵机一动，抓起装有苏婉清遗骨的木盒，用力砸向镜面。
伴随着一声玻璃破碎般的巨响，镜子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所有伸出来的手臂瞬间缩回，凄厉的惨叫充满了房间。
苏婉清的手忽然变得沉重而实体化，林晚用力一拉，苏婉清竟从镜中跌了出来，扑倒在她怀里。
与此同时，镜子的裂缝中涌出黑烟，在空中凝聚成扭曲的形状，然后渐渐消散。
一切归于平静。
苏婉清颤抖着抬起头，她的身体在月光下几乎透明，但脸上洋溢着释然的微笑。
“我终于...自由了。”她轻声说，然后化作点点光芒，消失在空气中。
地上只留下那枚发簪和破碎的镜子。
第二天，林晚将苏婉清的遗骨正式安葬。回到公寓，她看着那面裂开的铜镜，犹豫再三，没有扔掉它。
她想知道，镜中的世界是否真的空了，还是仍有其他灵魂被困其中。有时，在夜深人静时，她似乎仍能听见微弱的呼救声从镜中传来...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自从那次事件后，她偶尔会在其他镜面上看见一些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