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聋老太，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 深秋的夜风吹得人骨头疼，老太裹紧了身上打了补丁的旧棉袄，干枯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头，杖尖敲在青石板路上，“笃、笃” 的声响在空荡的四合院里荡开，格外清晰。易中海跟在后面，头垂得快贴到胸口，肩膀微微垮着，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绞来绞去，平日里挺直的腰板此刻也佝偻着，活像个闯了祸、等着挨训的孩子，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进屋后，灶台上的热水壶还温着。李翠云熟门熟路地拎起来，给聋老太和易中海各倒了一杯热水，白汽从杯口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紧绷的神色。她瞥了眼屋里沉得能滴出水的气氛，识趣地说了句 “您二位慢聊，我回中院了。”便踮着脚退了出去，木门 “咔嗒” 一声轻响，将夜色与寒意都隔在了门外。
聋老太在床边的旧藤椅上坐下，椅子受力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像是在附和着屋里的凝重。她拿起桌上那根磨得油亮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像两把刀子似的落在易中海身上，语气却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中海啊，跟我说实话 —— 这次开全院大会，到底是你自己主意正非要开，还是张小花跟贾东旭在旁边撺掇你干的？”
易中海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的辩解，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却清晰，生怕被屋外的人听见：“老祖宗，真不是他们撺掇！是我自己决定的！您看傻柱现在那个样子，眼里还有我这个管事大爷吗？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要是不趁现在找机会把他整服帖了，以后院里的年轻人都跟着学，谁还会听我们这些老人的话？咱们以后老了动不了，养老的事可就难了！”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补充道：“而且傻柱这次做得确实过分 —— 厂里奖励他三斤猪肉，那么金贵的东西，他不想着拿回来孝敬老祖宗您，反而在食堂跟同事一起打牙祭，一点都不知道尊敬老人、体恤长辈！我这才想着开个大会，让他好好检讨检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能收敛些。”
聋老太听完，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满是无奈，像是在为易中海的糊涂发愁。她伸出干枯得能看见血管的手，摸了摸杯壁，感受着热水透过搪瓷传来的温度，缓缓开口：“小易啊，你今年也过四十了吧？”
“过了四十了，老祖宗，后年四十五。” 易中海低声回应，语气里的辩解少了几分，多了些顺从 —— 在聋老太面前，他始终带着几分敬畏。
“那你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吗？” 聋老太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拐杖又敲了敲地面，像是在敲打易中海的糊涂心思，“我特意跟你说，让你暂时停下所有针对傻柱的算计，近段时间别去招惹他，你是不是全忘了？” 她紧紧盯着易中海，眼神里带着审视，仿佛要把他的心思看穿，“我看你啊，就是被张小花那几句挑唆的话拱了火，自己沉不住气才非要开这个会！你知道吗？这次你差点就闯了天大的错，连我都救不了你！”
易中海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解，他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侥幸，像是在说服自己：“老祖宗，我知道没提前跟军管会报备就开大会不妥当，可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等会开完了，我给闫埠贵那老抠点小恩惠 —— 比如给他家孩子弄点紧缺的文具，或者下次厂里分东西多想着他点，让他把会议记录销毁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你！” 聋老太气得猛地举起拐杖，杖头差点就落在易中海的肩膀上，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拐杖 “砰” 地一声砸在地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晃了晃，溅出几滴热水。“我真恨不得拿这拐杖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平时在厂里跟人打交道、算工资的时候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何雨柱的事就犯傻，连基本的轻重都分不清了？你是不是上次王干事帮你压下何雨柱家被偷的事，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飘了？觉得自己是厂里的高级技术工人，手里有技术、有面子，又帮王干事挣了‘优秀四合院’的政绩，她就肯定会一直保你，不管你犯了什么错都能帮你压下来？”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微微一变，眼神有些闪躲，嘴唇动了动，却没敢接话 —— 聋老太说的，正是他心里隐隐的想法。之前何雨柱家被偷，他明明暗中帮了贾家，最后却靠着 “优秀四合院” 的政绩和跟王干事的关系把事压了下去，这让他觉得自己有靠山，没那么容易出事。
聋老太看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这一个月来，傻柱干了多少事？改良蜂窝煤炉，让家家户户都能省煤；还帮着厂里研究军用压缩干粮，解决了部队的大问题。这么大的功劳，他为什么偏偏要把功劳全送给王干事，自己一点都不沾？” 她眼神锐利，像是能看穿人心，“那些功劳，哪一样不比‘优秀四合院’这个可能掺了水分的政绩分量重？王干事现在靠着这些功劳，在上面面前正吃香呢！一旦这次你私自开大会的证据 —— 不管是签到记录还是会议笔记 —— 落到王干事手里，你信不信，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你开刀，处理得又快又准，不给你任何狡辩的余地！”
易中海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指尖沾了满手的湿意。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像是在寻求安慰：“老祖宗，王干事…… 她不至于吧？我之前也帮过她不少忙，‘优秀四合院’的功劳就是我帮她想出来的政绩，她还特意跟我道谢，说以后有机会会重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