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科长攥着钢笔的手越收越紧,金属笔帽的棱角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印,连指节都泛了白。办公室里静得可怕,窗外树叶打着旋儿飘落,“沙沙” 声清晰得能数清叶片划过空气的轨迹,可他心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乱麻,上午何雨柱在小食堂的表现,厂领导们的认可、聂书记拍着桌子宣布 “后厨副组长” 任命的声音。还有十天前那份泛黄的、始终悬在心头的假冒签字的工作证明转让书,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搅,搅得他坐立难安,连放在桌角的水杯都被他无意识地碰得 “当啷” 响。
“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 他猛地站起身,木质椅子腿在硬地上划出刺耳的 “吱呀” 声,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何雨柱能凭一手好厨艺让聂书记拍板留任,往后在轧钢厂的分量只会越来越重,要是哪天这小子翻旧账,追问起他爹何大清那份工作证明的去向,自己这个人事科长首当其冲要担责任。他必须先找到易中海,把话挑明了问,哪怕只是敲山震虎,也得让对方知道 —— 这事要是兜不住,谁都别想好过。
易科长抓起桌上的水杯,杯壁还留着早上沏茶的余温,他拧开冷水瓶,往杯里灌了半杯凉水,仰头猛灌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才勉强压下心头乱窜的焦躁。他对着墙上模糊的镜子理了理中山装的领口,又把衣角的褶皱扯平,故意放缓脚步,摆出一副 “例行巡视车间” 的从容架势,朝着钳工一车间走去。
刚走到车间门口,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就裹着铁屑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机油的刺鼻气味,呛得人忍不住皱眉。他眯起眼扫过车间里忙碌的工人 —— 有的弯腰对着机床拧螺丝,有的举着钢钎敲打零件,火花 “噼啪” 溅在地上,很快又被汗水浇灭。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易中海:对方正弓着背,对着一台老旧的车床调试零件,蓝色工装的后背沾着大片油污,像块深色的补丁,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却没敢抬手擦,只死死盯着手里的扳手,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易科长没立刻上前,只是背着手站在车间入口,目光沉沉地盯着易中海的背影,像尊没表情的石像。他这副模样,让周围几个工人都下意识地放慢了手里的活 —— 谁都知道,人事科长平时要么在办公室看文件,要么只在发工资时露脸,突然来车间还摆着这副 “要算账” 的神情,准没好事。几个年轻工人互相递着眼色,手里的动作却不敢停,只能借着擦汗的功夫,偷偷瞟向门口。
易中海眼角的余光早就瞥见了门口的易科长,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扳手差点没拿稳,“当” 地砸在车床的导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干了二十多年钳工,从没见过易科长主动来车间找他,更别提是这副 “要吃人” 的表情。他强压着心慌,装作没看见,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发颤,拧螺丝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连平时闭着眼都能找准的螺孔,此刻却偏了好几次。
直到易科长转身往车间外走,脚步不快,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 “笃、笃” 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易中海的心尖上。易中海瞬间反应过来 —— 这是要他跟着出去。他连忙放下扳手,对着旁边正在记录工时的一车间班长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班长,我烟瘾犯了,出去抽口烟,就十分钟,马上回来。” 不等对方回应,就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裤腿上的油污,快步跟了出去,连掉在地上的手套都忘了捡。
车间后面的杂物间旁有片空地,堆着几摞生锈的废弃铁桶,风一吹,桶身碰撞着发出 “哐当、哐当” 的声响,在空旷的角落里格外刺耳,像在敲催命鼓。易科长背对着易中海站在铁桶旁,双手依旧背在身后,肩膀绷得笔直,连脊梁骨都透着一股冷意。
“易中海,” 易科长的声音冷得像寒冬里的冰碴子,没回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何雨柱他爹何大清的工作证明,还有那份转让给别人的文书,上面的授权签名,是不是你伪造的?”
易中海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像被扔进了冰窟窿,可脸上却依旧硬撑着,快步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眼神却在飞快地盘算:“易科长,您这话说得我可就委屈了!我跟何大清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老相识,当初他走得急,把柱子兄妹托付给我照看,我怎么能干伪造签名这种缺德事?那可是犯法的啊,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碰!再说了,当初那份转让书递到您办公室的时候,您不也签字批了吗?要是真有问题,您这审核的责任,也跑不了吧?”
“你还敢提审核?” 易科长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像要喷出火来,他伸手指着易中海的鼻子,指尖都在抖,“我当初是看你说‘何雨柱自愿转让授权证明’,证明上还有你所谓的何雨柱亲笔签名,又煞有其事的有你这个‘长辈’担保,才签字的!可今天中午我在小食堂见着何雨柱,看样子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爹留了这份工作!你知道吗?他现在已经进轧钢厂了,是聂书记和杨厂长亲自从丰泽园请过来的,连李后勤李主任都给他面子!要是他追究起来,你还要说谎吗?”
易中海被问得一噎,却没打算认怂,反而梗着脖子反驳,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的辩解:“我…… 我那是怕柱子年纪小,当时还只有15岁没成年,就算拿着证明也没法入职,万一他把证明弄丢了,或者被人骗着卖了,那不是更糟?我是为他好,才暂时替他‘处理’了!再说了,当初批手续的时候,您也没细查啊,要是真出了事,咱们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揪出来,自己却摘得干干净净吧?”
“为他好?” 易科长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不屑,震得易中海耳朵发麻,“你所谓的‘为他好’,就是拿着伪造的签名,把何大清给何雨柱的工作名额,便宜卖了。所谓的年龄不够是还差一个月就满16岁是吗?易中海,别在我面前玩你那套下三滥的把戏!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清楚 ——”
易科长往前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他压低了声音,却字字诛心,像一把刀抵在易中海的喉咙上:“这事要是穿帮了,我最多是‘审核不严’,降一级工资,调去后勤科打杂,可你呢?伪造他人签名,骗取国家单位岗位资格,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到时候别说你在轧钢厂的铁饭碗保不住,能不能保住你这自由身,都是个问题!你想拉我垫背?你还嫩了点!”
易中海的腿瞬间软了,像被抽走了骨头,差点瘫坐在地上,他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铁桶,指尖死死抠着桶壁上的铁锈,渣子嵌进指甲缝里,钻心的疼,可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易科长冷得像冰的脸,知道对方是真的不会帮他,可自私的本性让他依旧不肯放弃,声音里带着一丝最后的挣扎:“易科长,您不能这么绝情啊!当初您要是多问一句,也不会有今天的事!现在出了问题,您怎么能撇得一干二净?一旦查起来,轧钢厂的正式工怎么可能只要300万块。这一点你是解释不了的。再说我家老婆子还等着我拿工资买药,我要是进去了,她一个人怎么活?您就当积德行善,帮我想想办法啊!” 说着就要往易科长面前凑,伸手想拉对方的胳膊,脸上却没了半分真心的慌乱,只剩算计的急切。
易科长猛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像针一样扎人,吓得易中海的手僵在半空中:“别碰我!你自己做的恶,自己承担后果!当初你伪造签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300万块买个正式工确实不合理,对我也会有点影响,但是我只要说是被你骗了,哪怕领导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确凿的证据领导也不会处理我。倒是你想拉我下水,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记住了,一旦事情败露,我第一个把你交去派出所 —— 到时候你就算跪下来求我,也没用!”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飞快,中山装的衣角扫过铁桶,发出 “哗啦” 声,没再看易中海一眼。
易中海僵在原地,看着易科长的背影消失在车间拐角,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顺着铁桶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工装裤传来寒意,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落在他的脸上、头发上,可他心里想的却不是自己的错,而是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何雨柱知道这个事情,这个事情一定不能暴露。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后台聋老太:对老太太肯定有办法,下班了就去找聋老太想想办法,大不了买些肉回去给聋老太吃。有了主意才勉强镇定下来踉跄着往一车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