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头愈发毒辣,烤得冷宫的青石板都发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连院角的梧桐叶都蔫蔫地耷拉着,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云卿颜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正专注地在稻草人身上练习针灸。她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可她的眼神却依旧专注,仿佛周遭的酷热与她无关。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院门外传来,打断了云卿颜的专注。她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冷宫的守卫李忠,正扶着墙,剧烈地咳嗽着,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看起来十分难受。
李忠是冷宫的老守卫,年近五十,常年在冷宫值岗,受了不少风寒,落下了严重的风湿和咳嗽病。平日里,他对云卿颜还算客气,不像其他守卫那般欺凌弱小,偶尔还会偷偷给她递个消息,比如华妃宫里的人来过冷宫之类的。
云卿颜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银针,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关切地问道:“李大哥,你怎么了?又咳嗽了?”
李忠看到云卿颜,勉强笑了笑,摆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过会儿就好。”话虽如此,他的咳嗽却没有停下,反而愈发剧烈,甚至咳出了几口血丝。
云卿颜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李大哥,你这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李忠叹了口气:“拖也没办法啊,宫里的太医哪里会管我们这些小守卫的死活,随便开几副药,根本不管用。”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和苦涩。
云卿颜心中盘算着,李忠在冷宫待了多年,消息灵通,若是能治好他的病,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取更多外界的消息。而且,李忠为人还算正直,若是能将他拉拢过来,也能为自己在冷宫里多添一个助力。
“李大哥,我略懂一些医术,或许能帮你看看。”云卿颜语气真诚地说。
李忠愣了一下,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云姑娘,你……你会医术?”在他印象里,云卿颜是将门嫡女,入宫后又是宠妃,怎么会懂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云卿颜微微一笑,“不过,我曾跟着一位老郎中学习过几年,或许能对你的病有所帮助。你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试试。”
李忠犹豫了片刻,看着云卿颜真诚的眼神,又想到自己这病确实折磨人,便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云姑娘了。”
云卿颜扶着李忠走进屋,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为他把脉。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李忠滚烫的手腕,李忠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云卿颜闭上眼睛,凝神感受着李忠脉搏的跳动。他的脉搏急促而微弱,带着一丝紊乱,显然是长期风寒侵入体内,伤及肺腑,再加上劳累过度,才导致病情如此严重。
“李大哥,你这是风寒郁肺,加上长期劳累,肺腑受损,才会咳嗽不止,甚至咳血。”云卿颜睁开眼睛,语气肯定地说,“若是再不用心调理,恐怕会引发肺痨,到时候就麻烦了。”
李忠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担忧:“那……那怎么办?云姑娘,你有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云卿颜点点头,“只是需要一些草药,还需要你配合调理。”
“只要能治好我的病,我什么都愿意配合!”李忠连忙说道。
“好,”云卿颜站起身,“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采些草药。”
说完,云卿颜便带着林嬷嬷,拿着竹篮,匆匆走出了永安宫。冷宫外围的荒地里,长着许多草药,云卿颜很快便采到了一些治疗咳嗽和风湿的草药,比如枇杷叶、甘草、防风、独活等。
回到永安宫,云卿颜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将草药清洗干净,然后放在砂锅里,加水煮沸,再用小火慢慢熬煮。厨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林嬷嬷在一旁帮忙烧火,时不时地添一把柴。
云卿颜站在灶台边,专注地看着砂锅里的草药,时不时地用勺子搅拌一下,控制着火候。她的动作熟练而有条不紊,脸上带着一丝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草药熬好了。云卿颜将药汁过滤出来,倒进一个粗瓷碗里,吹了吹,递到李忠面前:“李大哥,快喝了吧,这药能缓解你的咳嗽。”
李忠接过碗,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一饮而尽。药汁苦涩难当,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却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苦就对了,良药苦口。”云卿颜笑着说,“我再给你配一些外敷的草药,治疗你的风湿。”
说着,云卿颜又将一些草药研磨成粉,加入适量的白酒,调成糊状,然后均匀地涂抹在李忠的膝盖和手臂上,再用布条包扎好。
“这些草药,你每日换一次,坚持半个月,风湿应该会有所缓解。”云卿颜叮嘱道,“另外,你要注意休息,避免劳累,少吃辛辣油腻的食物,多喝温水。”
李忠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云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李忠没齿难忘!”
“李大哥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云卿颜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对了,李大哥,我在冷宫里待了这么久,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最近朝堂上,可有什么动静?”
李忠眼神闪烁了一下,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后宫和朝堂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守卫能议论的,但云卿颜刚刚救了他,他又不好拒绝。
云卿颜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说:“李大哥,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你不必有顾虑。”
李忠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云姑娘,不瞒你说,最近朝堂上可不太平。柳丞相权势滔天,排除异己,不少忠良都被他打压。皇上沉迷酒色,不理朝政,朝政大权几乎都落在了柳丞相手里。”
云卿颜心中一沉,果然如此。柳丞相一日不倒,她的复仇之路便多一分艰难。
“那……沈御史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云卿颜又问道,她十分关心沈惊寒的安危。
“沈御史的案子?”李忠摇了摇头,“早就定案了,沈家满门抄斩,只有一个儿子,据说在天牢里病死了,尸体都被扔了。”
云卿颜心中一松,看来沈惊寒出宫的事情,并没有被发现。她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华妃娘娘,最近在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华妃娘娘最近气焰嚣张得很,”李忠撇了撇嘴,“仗着柳丞相的势力,在后宫里横行霸道,不少妃嫔都被她欺负。听说,她最近又为皇上选了几位美人入宫,深得皇上宠爱。”
云卿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华妃,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几日,云卿颜每日都会为李忠熬药、换药,悉心照料。在她的调理下,李忠的咳嗽渐渐好转,风湿也减轻了不少,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李忠对云卿颜感激不尽,也越来越信任她。他时常会主动来永安宫,给云卿颜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比如朝堂上哪位大臣被柳丞相弹劾,哪位妃嫔又失宠了,甚至还会给她带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
云卿颜也趁机,从李忠口中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朝堂和后宫的情况。她知道了柳丞相最近在拉拢藩王,意图不轨;知道了皇帝最近身体不适,常常卧病在床;知道了沈惊寒出宫后,在一位云家旧部的帮助下,隐居在京郊的一座寺庙里,专心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
这些消息,对云卿颜来说,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她将这些消息一一记在心里,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复仇计划。
除了李忠,云卿颜还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冷宫里的其他守卫。她发现,这些守卫大多出身贫寒,在宫里地位低下,常常受到欺压,不少人都患有各种疾病。
云卿颜便利用自己的医术,免费为他们诊治。有一个年轻的守卫,在一次巡逻时,被毒蛇咬伤,腿肿得像水桶,疼痛难忍。太医束手无策,只能让他等死。云卿颜得知后,立刻带着草药赶了过去,用自己配制的解药,为他解毒,又为他包扎伤口,悉心照料。
在云卿颜的救治下,那个年轻的守卫很快便痊愈了。他对云卿颜感激涕零,发誓以后定会为她效犬马之劳。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冷宫守卫,都受到了云卿颜的帮助。他们对云卿颜敬佩不已,不仅不再为难她,还主动为她提供各种消息,形成了一张初步的信息网。
这些守卫,虽然地位低下,却能接触到冷宫内外的各种事情。他们有的能听到太监宫女的议论,有的能看到宫中的来往信件,有的甚至能和宫外的人接触。通过他们,云卿颜得以了解到更多外界的动态,及时调整自己的策略。
这一日,李忠又来到永安宫,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云姑娘,我听说,太后最近身体不适,皇上很是着急,正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名医为太后诊治。”
云卿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后!这或许是她走出冷宫的机会!
“李大哥,此事当真?”云卿颜连忙问道。
“千真万确!”李忠点点头,“我是听内务府的太监说的,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凡是能治好太后病的人,无论出身,都有重赏。”
云卿颜心中暗暗盘算,她的医术,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和这几个月的钻研,或许能治好太后的病。若是能治好太后,她不仅能走出冷宫,还能获得太后的信任,为自己的复仇之路增添一份助力。
“多谢李大哥告诉我这个消息。”云卿颜笑着说,“日后有任何消息,还请李大哥及时告知。”
“放心吧,云姑娘,我一定会的!”李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永安宫。
看着李忠离去的背影,云卿颜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的信息网,已经初步建立起来。通过这些守卫,她得以了解到外界的动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她知道,走出冷宫的机会,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