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儿选手，偷吃队友外卖导致急性胃炎入院——」
次日热搜爆了，当事人林允儿在病床上蜷成虾米：“就…Sunny欧尼的炒年糕实在太香了……”
主治医生慢悠悠掏出手机：“需要我帮你联系金泰妍还是报警？”
病历本抬起，露出那双熟悉的笑眼：“十年不见，被告白对象送进医院的感觉如何？”
林允儿瞬间胃更疼了。
首尔深夜的霓虹，透过律帝医院VIp病房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清的蓝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食物的，此刻却显得格外不合时宜的油腻气息。
林允儿就在这片寂静与陌生气味的包围中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不是光影，不是声音，而是胃部传来的一阵尖锐绞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她闷哼一声，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在宽大的病床上把自己弯成一只虾米，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记忆是破碎的，带着点荒唐的底色。跑完深夜行程后空荡荡的宿舍，桌上那份Sunny欧尼念叨了一晚上、最终因为懒得动而没去拿的外卖包装盒，里面红艳艳、冒着诱人热气的炒年糕……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只是觉得，浪费食物是可耻的，欧尼既然睡了，那她帮忙“处理”一下，也是出于好意……对，是好意。
谁知道那份炒年糕看着喜庆，内里却藏着如此爆裂的辣度，后劲更是足得像要把她的胃壁灼穿。
然后就是翻天覆地的疼痛，冷汗涔涔，眼前发黑，被闻声起来的经纪人欧巴手忙脚乱地裹上外套，塞进车里，一路疾驰送到医院。混乱中，她只记得急诊室刺眼的灯，还有护士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询问声。
“醒了？”
一个男声突兀地响起，音色干净，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懒洋洋的调子，在这过分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允儿浑身一僵，艰难地偏过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他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里似乎正摆弄着什么。借着地板上那缕微弱的蓝光，林允儿看清了，那是一部手机，以及……一个眼熟的，印着某知名炒年糕店Logo的塑料包装盒。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疼痛的胸腔和胃壁，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眩晕感。
那医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床边。白大褂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伸手，“啪”一声按亮了床头灯。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清晰地照亮了男人的脸。
很英俊的一张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嘴角天然地带着点上翘的弧度，像是随时准备开玩笑。但那双眼睛……林允儿对上了他的眼睛，心里猛地一沉。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近乎玩味的审视，冰凌凌地，让她无所遁形。
是许兴文。
高中时的那个许兴文。那个曾经在毕业晚会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最认真也最笨拙的语气对她告白，然后被她以“现在只想专注练习”为由，几乎是慌乱拒绝了的许兴文。
十年了。她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以这种狼狈不堪的姿态，再次遇见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成了医生？还在律帝医院？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翻滚，却一个也问不出口。胃部的绞痛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和震惊而加剧，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痛吟溢出嘴角。
许兴文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视线下滑，落在她紧紧按在胃部的手上，然后又抬起来，与她对视。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某个通讯录界面。
“林允儿小姐，是吧？”他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偏偏每个字都带着针，“根据急诊记录和初步诊断，急性胃炎。病因嘛……疑似大量摄入刺激性过强的食物。”
他顿了顿，嘴角那点上翘的弧度加深了些，显得更加恶劣。他微微俯身，将那个空掉的炒年糕包装盒拿到她眼前，慢条斯理地晃了晃。
“那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商量的口吻，却更让人头皮发麻，“一，我帮你联系你的队长金泰妍，让她来看看她亲爱的队友，少女时代的门面，因为深夜偷吃队友外卖而把自己送进医院的辉煌战绩。”
林允儿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许兴文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一声，继续用那种气死人的悠闲语调抛出了第二个选项：“或者，二——”他拖长了音调，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硬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律帝医院病历记录”。
他用那个笔记本的边缘，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我直接帮你报警？毕竟，这似乎也涉及一起金额虽然不大，但性质……嗯，比较清奇的盗窃案？”
“你……”林允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胃痛，羞耻，难堪，还有一股被旧相识目睹最糟糕一面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戏谑，十年前那个夏夜，他站在舞台上看着她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与此刻重叠，让她心口一阵莫名的、尖锐的刺痛。
许兴文看着她眼眶迅速泛红，看着那里面氤氲起生理性和心理性双重作用下的水汽，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些。他收回病历本，用本子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四目相对。
他清晰地看到那双曾让他年少时悸动不已的小鹿眼里，此刻盛满了疼痛、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许兴文微微歪了歪头，那双含笑的眼仔细端详着她惨白却依旧精致的脸，终于慢悠悠地，吐出了那句盘旋在心底十年的话，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和老友叙旧：
“十年不见，感觉如何啊，林允儿？”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她的神经上，“被当年告白失败的对象，亲手送进医院的感觉？”
“……”
林允儿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社死般的冲击，让她浑身脱力。而胃部，在那句话落音的瞬间，仿佛为了呼应她崩塌的情绪，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刀绞般的收缩。
“呃……”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刚刚因对话而稍微分散的注意力被更凶狠的疼痛拉回现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得更紧，额头重重抵在冰凉的床沿。
感觉如何？
她感觉……胃更疼了。疼得快死了。
许兴文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微微发着抖的身影，她散乱的长发铺在雪白的枕头上，显得脆弱又可怜。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起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转身，拿着那个空外卖盒和手机，走向病房门口。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走到门口，他握住门把手，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
“值班护士就在外面，疼得受不了就按呼叫铃。”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重新合拢。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林允儿一个人，和那盏散发着虚伪暖意的床头灯，以及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消毒水气味。胃部的疼痛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而比胃更难受的，是那颗像是被扔进滚油里反复煎炸的心。
十年。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那个夏天的夜晚，忘记了那个少年炽热而笨拙的眼神。
原来，命运从未忘记。它只是选择在一个最糟糕的时刻，用最讽刺的方式，把一切原封不动地，砸回到了她的面前。
林允儿把滚烫的脸埋进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枕头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呻吟。
这一次，分不清是因为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