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心脏外科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气味。许兴文刚结束一台二尖瓣修复手术，正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门就被敲响了。
“进。”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门开了又关，脚步声走近。许兴文这才睁开眼，看到金俊完站在他桌前，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你们心内科又缺手术台了？”许兴文坐直身体，开了个惯常的玩笑。心脏外科和心脏内科虽然紧密合作，但偶尔也会有些小小的“领地之争”。
金俊完没接这个玩笑，反而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不太像金俊完的风格——他通常是直来直去的。
许兴文挑起眉：“出什么事了？难道是你和李翊纯的恋情被发现了？需要我帮你打掩护？先说好，我的要价很高的，至少一顿韩牛……”
“不是那个。”金俊完打断他，清了清嗓子，“你和副院长……关系怎么样？”
许兴文眨了眨眼，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副院长，朴成焕，主管医院行政和对外事务，是个典型的管理层人物——精明、务实，偶尔有点官僚，但总体还算通情达理。许兴文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大多是因为科室设备采购或者学术会议审批的事。
“还行吧，”许兴文谨慎地回答，“他能记住我的名字，我递上去的报告他一般不会拖太久。怎么，你惹到他了？”
“不是惹到，”金俊完顿了顿，“我想……约他打打高尔夫。”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许兴文盯着金俊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金俊完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有点……紧张？
“高尔夫？”许兴文重复道，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金俊完？要打高尔夫？还要约副院长一起？”
金俊完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恼火：“怎么了？我不能打高尔夫吗？”
“不是不能，”许兴文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只是……这完全不像你啊。你以前不是说高尔夫是‘穿着滑稽衣服在草地上缓慢散步的无聊运动’吗？你还说有时间打高尔夫不如多研究几个病例。”
金俊完的表情僵了一下：“人总是会变的。”
“因为李翊纯？”许兴文敏锐地问，“她喜欢打高尔夫？”
“和她没关系。”金俊完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可疑。他避开许兴文的视线，“就是……觉得应该拓展一下社交圈。副院长喜欢打高尔夫，医院里很多人都知道。”
许兴文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不是不明白金俊完的意图——在医院这种地方，适当的社交活动有时能解决很多行政上的障碍。金俊完的心脏内科最近在申请一批新的监测设备，报告已经递上去两个月了，还在“走流程”。如果能和副院长有更直接的交流……
只是，这确实不太像金俊完会主动做的事。他一向更倾向于用专业能力和成果说话，而不是社交技巧。
“所以，”许兴文慢悠悠地说，“你想让我帮你牵线？因为我‘和副院长关系还行’？”
金俊完点点头：“你比较……擅长这种事。”
“擅长什么？社交贿赂？”
“是合理的人际交往。”金俊完纠正他，但嘴角已经有了一丝笑意，“而且你不是最会说话吗？总能让人答应一些本来不会答应的事。”
许兴文想起李翊晙和演唱会的事，翻了个白眼：“那不一样。那是为了拯救一个即将在公众场合丢脸的可怜灵魂。”
“这次是为了拯救心脏内科的新设备。”金俊完难得地配合了他的幽默，“那些设备能救很多可怜的灵魂。”
许兴文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手机：“行吧。但我不能保证什么。副院长很忙，而且……我听说他打球很挑搭档，水平太差的他不愿意一起打。”
“我练过了。”金俊完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最近三个月，每周都去练习场。”
许兴文这下真的惊讶了：“三个月？你居然能瞒这么久？连‘八卦委员会’都没发现？”
“我去的练习场在仁川。”金俊完轻描淡写地说，“而且用了我朋友的名字预约。”
“心思缜密啊，金教授。”许兴文摇摇头，开始在通讯录里找副院长的号码，“不过我得先问问，你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别到时候把球打到副院长头上，那我可就惨了。”
“平均杆数95左右。”金俊完说，“最近一次打了92。”
许兴文对高尔夫了解有限，但他隐约记得这个成绩对初学者来说还算不错。“可以啊，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金俊完没回答，但表情柔和了一些。
电话接通了。许兴文按下免提键，示意金俊完安静。
“喂，副院长，我是心脏外科的许兴文。”他的语气自然而恭敬，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不好意思打扰您。”
“许教授啊，有什么事吗？”副院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起来心情不错。
“是这样，我听说您高尔夫打得特别好，一直想跟您请教请教。”许兴文流畅地说着，表情却在对金俊完做鬼脸，“正好我朋友——心脏内科的金俊完教授，他最近也在练习，水平进步很快。我们就在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您学习学习，打一场练习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金俊完的呼吸几乎屏住了。
“金俊完教授？”副院长重复道，“他也会打高尔夫？”
“是的，他练得很认真。”许兴文说，“上周还打了92杆呢。”
“哦？那不错啊。”副院长的声音里多了点兴趣，“我下周六上午在龙山高尔夫俱乐部有个预约，本来是和朋友一起的，但他临时有事去不了。如果金教授有空的话……”
金俊完立刻点头，幅度大得差点把脖子扭了。
“他应该有空！”许兴文赶紧说，“我这就确认一下……是的，他有空。非常感谢您给这个机会！”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早上七点，龙山俱乐部见。我会让秘书把具体信息发给金教授。”
“好的，谢谢副院长！不打扰您了。”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安静了两秒，然后金俊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成了。”许兴文把手机丢回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压力来到你这边了，金教授。92杆？你最好真的能打出92杆。”
“我能。”金俊完站起来，恢复了平时的自信神态，“谢了，兴文。”
“真要谢我的话，”许兴文说，“设备批下来后，请我吃顿好的。而且下次我如果需要心内科会诊，你得亲自来，不能派住院医打发我。”
“成交。”金俊完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这事……先别告诉其他人。”
“尤其是李翊晙？”许兴文了然地问。
“尤其是李翊晙。”金俊完点头，“他会嘲笑我一整年。”
“放心吧，我的嘴巴可是很严的。”许兴文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金俊完离开后，许兴文靠在椅子上，忍不住笑了。金俊完为了科室设备去练高尔夫，这事要是被李翊晙知道，绝对会成为未来五年内的经典笑料。
不过，他也理解金俊完。作为科室负责人，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许兴文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去仁川见母亲，参加演唱会，还有即将到来的、不得不面对的更多家庭聚会……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允儿发来的消息：【晚上有空吗？珠泫说新学了一道菜，想让我们尝尝。不过她说如果你太忙就算了。】
许兴文看着消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裴珠泫，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慢慢靠近他。便当，泡菜，现在又是亲自下厨。
他回复：【有空。几点？在哪里？】
【七点，在我家。她说想在一个‘中立地点’进行首次烹饪展示。】
许兴文笑了：【好，我会准时到。需要我带什么吗？】
【带你的胃和真诚的赞美就好。她说她很紧张。】
【告诉她，再难吃我也会说好吃的。】
【呀！我会原话转达的！】
放下手机，许兴文看向窗外。夕阳开始西下，给律帝医院的建筑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医院里，生老病死每天都在上演，而在这里工作的人们，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算计和真情。
金俊完为了设备去学高尔夫，李翊晙离婚后在演唱会上宣泄情绪，杨硕亨默默支持每个朋友，蔡颂华冷静处理自己的感情危机，安正原在信仰和职业间挣扎……
而他自己，正在学习如何重新接纳家人，如何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如何在搞笑的表面下，承载越来越多的真实重量。
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在必要的算计和真诚的情感之间寻找平衡，在专业领域追求卓越的同时，也不得不处理那些看似琐碎却重要的人际关系。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是都载学。
“教授，3床的患者家属想跟您谈谈手术方案……”
“让他们进来吧。”许兴文坐直身体，脸上已经换上了专业的温和表情。
工作还在继续，生活也是。而周六的高尔夫之约，将会是另一个小小的、有趣的插曲。
许兴文已经可以想象，当“八卦委员会”最终发现这件事时，会是如何的兴奋和如何的过度解读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通过裴珠泫的烹饪考验。
他拿起白大褂重新穿上，走向门口，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妹妹的厨艺至少比李翊晙的舞技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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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三天后
地点： 心脏内科医生休息室
人物： 金俊完、他的住院医朴宇镇
朴宇镇： （小心翼翼）教授，您这周六好像有安排？需要我帮您调整门诊时间吗？
金俊完： （头也不抬地看着病历）不用，我已经调整好了。私人事务。
朴宇镇： （犹豫了一下）那个……我昨天在停车场，看到您车后备箱里有一套高尔夫球杆。是新的吗？
金俊完抬起头，眼神锐利：“你看到了？”
朴宇镇吓得后退半步：“就、就是无意中看到的！我不是故意窥探教授的隐私！”
金俊完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没关系。不过，宇镇啊……”
“是，教授！”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金俊完的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尤其是神经外科的人。明白吗？”
朴宇镇立刻立正：“明白！绝对保密！”
等住院医离开后，金俊完揉了揉眉心。看来他还得换个地方放球杆。医院的停车场，果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过至少，许兴文那边似乎真的守口如瓶。
目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