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骚乱很快平息。陆寒琛以需要清理为由,带着沈墨提前离场。
车厢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陆寒琛脱下了被酒浸湿的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衬衫,紧贴的布料隐约勾勒出背部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寒。
沈墨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上,脑海中却在回放刚才的一幕。
那个侍者的“意外”,时机太过巧合,目标明确是她。而陆寒琛毫不犹豫的遮挡……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为了加深“恩爱夫妻”的人设?还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她无法确定。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退走的“管家”。他的眼神,动作,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痕迹,绝非普通仆人。
车子驶入公寓车库,两人沉默地坐上电梯。
回到那片冰冷的空间,无形的压力似乎才稍稍缓解。
“你去休息。”陆寒琛松开领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走向自己的卧室。
沈墨看着他挺直却莫名透出孤寂的背影,忽然开口:“你的背,需要处理一下吗?”
陆寒琛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不用。”
沈墨却没有离开,她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拿出医药箱——这是她白天熟悉环境时注意到的。
“酒里可能加了东西,”她声音平静,打开医药箱,取出消毒棉签和药膏,“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发炎。”
陆寒琛终于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医药箱上,又缓缓移到她的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探究。
“你懂这个?”
“基本的急救,学过一点。”沈墨垂下眼睫,避重就轻。作为特工,处理各种创伤是基本功。
陆寒琛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没有拒绝。他走到沙发旁,背对着她,慢慢解开了衬衫的纽扣。
布料褪下,露出线条优美的背部肌肤。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一片皮肤明显泛红,有几个被玻璃碎片划出的细小伤口,渗着血珠,在冷白肤色映衬下,显得有些刺目。
沈墨走上前,用镊子小心地夹出细微的玻璃碎屑,动作熟练而轻柔。消毒时,她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瞬间的紧绷。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棉签擦拭伤口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沉默中,一种微妙的气氛在蔓延。不同于晚宴上的表演,也不同于之前的剑拔弩张。这是一种在共同经历危险后,卸下部分伪装,在黑暗和伤痛面前,短暂流露的、近乎真实的静谧。
“今晚的事,你怎么看?”陆寒琛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
沈墨动作未停,语气平淡:“不是意外。那个侍者,是被人指使的。”
“哦?”陆寒琛似乎并不意外,“指使者是谁?”
“不确定。”沈墨处理好最后一道伤口,贴上无菌敷料,“但那个退走的管家,有问题。”
陆寒琛沉默了片刻,缓缓拉上衬衫,遮住了伤口。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目光深沉如夜。
“他是二叔的人。”
沈墨心中一震。陆明轩?他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是因为晚宴上她让林芊芊难堪,触及了他的利益联盟,还是……他本身就急于除掉陆寒琛身边的任何“变数”?
“你的二叔,似乎很关心你。”沈墨收起医药箱,语气听不出情绪。
陆寒琛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冰寒:“他关心的,从来只有陆家的权和钱。”他走到酒柜前,再次倒了一杯威士忌,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
“我父母去世得早,爷爷年迈。二叔一直以为,陆家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子,挡了他的路。”
沈墨静静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陆寒琛提及家族内部的事情。是试探,还是……某种程度的信任?
“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你的婚姻?”沈墨问。
“婚姻,意味着稳定,意味着继承人,意味着我可能会在陆氏集团扎根更深。”陆寒琛转过身,背靠着酒柜,目光落在沈墨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重量,“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这纸婚约,对你,对我,都同样危险了吗?”
沈墨迎上他的目光。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这个强大男人内心深处,那片被家族暗流和阴谋包裹的孤岛。
他们都在漩涡之中,只是身处不同的层面。
“危险,也意味着机会。”沈墨轻声说,眼神清澈而坚定,“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敌人是谁。”
陆寒琛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像是致意,又像是某种无言的协议。
“书房那台电脑,最高权限已经对你开放。”他忽然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潘多拉’项目最近的数据波动有些异常,我需要你帮我找出原因。”
沈墨心头猛地一跳。
最高权限!他终于向她开放了核心区域!
这是对她今晚“表现”的奖励?还是又一个更精密的陷阱?
“我会尽力。”她压下心中的波澜,平静地回答。
陆寒琛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去休息吧。”
沈墨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的瞬间,她靠在门后,心脏才后知后觉地加速跳动起来。
最高权限……异常数据波动……
这或许是她查明“暗夜”渗透,甚至接近林薇死亡真相的最佳机会!
但同时,她也彻底踏入了陆寒琛布下的棋局中心。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伤口已经显露,秘密正在交换。
这场危险的共舞,进入了更深的乐章。
而她,必须跳得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