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握着那枚持续发出幽蓝信号的U盘,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医疗室。
值班医生刚给陆寒琛做完例行检查,看到她进来,点了点头,低声道:“体征平稳,应该快醒了。”然后便体贴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舱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以及U盘那固执的、三短一长的滴滴声,如同某种来自未知维度的密码,敲击着寂静。
沈墨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陆寒琛脸上。他似乎睡得比之前更沉了些,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匀长,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枚闪烁的U盘轻轻放在了他枕边。这是他的东西,他的遗产,理应由他第一个知晓其变化。
就在U盘接触到枕头的瞬间,那幽蓝的指示灯闪烁频率骤然加快,发出了一阵更加急促、几乎连成一片的嗡鸣!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光束从U盘顶端射出,精准地扫过陆寒琛的视网膜!
“呃……”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与茫然的闷哼从陆寒琛喉间溢出。
沈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床上的人,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掀开。
最初,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一片空蒙的雾,带着长时间沉睡后的迷茫与虚弱。视线没有焦点,只是茫然地对着天花板。
沈墨紧张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这脆弱的苏醒过程。
几秒钟后,那空洞的视线开始慢慢凝聚,仿佛意识正从遥远的彼岸一点点回归。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掠过冰冷的仪器,掠过白色的舱顶,最后,一点点地,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牵引,落在了床畔那个纤细而紧绷的身影上。
当他的目光终于与沈墨那双写满了担忧、紧张、以及无法掩饰的狂喜的眸子对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
陆寒琛的瞳孔微微收缩,空茫的眼底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骤然漾开了剧烈的涟漪。震惊,难以置信,恍如隔世……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飞速闪过,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专注与……悸动。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喉咙干涩,只发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沈墨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温水,用棉签小心翼翼地蘸湿,轻轻润泽他干裂的嘴唇。
她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陆寒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动作。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冰封的外壳寸寸龟裂,露出其下汹涌的、真实的情感。
直到沈墨做完这一切,准备收回手时,他的手,却突然动了。
那只曾经在商场上翻云覆雨、在危机中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虚弱和坚定,极其缓慢地抬起,然后,准确地、带着微微的颤抖,覆上了她正要缩回的手背。
他的掌心,因为虚弱而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灵魂的温度。
沈墨浑身一僵,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两人肌肤相贴处窜遍全身。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他更紧地(尽管依旧无力)握住。
“……不是……梦?”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伤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确认。
就这短短三个字,瞬间击溃了沈墨所有的防线。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上眼眶,她用力摇头,反手将他的手掌紧紧握住,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向他,也向自己确认这一切的真实。
“不是梦。”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坚定,“不是梦,陆寒琛。我们……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承载了太多。从深海地狱的携手挣扎,到此刻指尖相贴的安然。
陆寒琛深邃的眼底,那最后一丝不确定终于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彼此淹没的复杂情愫。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微颤和温热,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心疼”与“眷恋”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用尽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回握住她的手。那力道,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与依赖。
无声胜有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名为“情动”的、隐秘而芬芳的气息。
就在这时,枕边那枚U盘再次发出了变化。持续的嗡鸣声停止了,幽蓝的光芒也稳定下来,不再闪烁。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细小的、如同全息投影般的文字,浮现在U盘上方——
【第一阶段链接已确认中断。遗产第二阶段解锁:密钥‘摆渡人之殇’已激活。警告:侦测到‘稻草人’协议扩散信号,坐标……正在解析……】
文字只持续了几秒,便悄然消散,U盘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沈墨和陆寒琛都看得清清楚楚。
“摆渡人之殇”?“稻草人”协议扩散?
新的线索,伴随着新的警告,在他们指尖温度尚未消散时,已悄然降临。
陆寒琛的眉头因这信息再次微微蹙起,但他握着沈墨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他看向她,眼神虽然依旧疲惫,却重新凝聚起了属于那个商业帝王和“先知”之子的锐利与冷静。
他的苏醒,不仅仅意味着生命的回归,更意味着,对抗“园丁”与“稻草人”的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