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烨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要你的‘龙芯’计划，在一年之内，完成对西方最高制程芯片的……全面超越。”
话音落下，整个天字一号套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刚还因为重获新生而激动万分的张文和，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整个人僵在沙发上，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超越？
还是一年之内？
全面超越？
他不是没听清，而是他的大脑，他那颗比三十岁时还要清晰百倍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这句指令。
“先生……您……您说什么？”张文和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王烨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显得有些不耐烦。“我说，一年时间，让你的龙芯，比现在世界上最好的芯片还要厉害。听懂了吗？张院士。”
这一次，张文和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后，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这比让他起死回生还要离谱！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声音都变了调。“先生！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不是在顶撞，而是一个顶尖科学家面对违背客观规律的指令时，本能的呐喊。
“这不是钱或者人的问题！这是科学！是基础工业！是时间！”张文和挥舞着手臂，试图让眼前这个年轻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您知道现在西方最顶尖的芯片是什么水平吗？是3纳米，马上就要冲向2纳米！我们呢？我们还在28纳米的关口苦苦挣扎！这中间的差距，不是一条河，是一片太平洋！”
“我们需要顶尖的光刻机，那种被誉为现代工业皇冠上最璀璨明珠的EUV光刻机！全世界只有一家公司能造，而且对我们全面禁运！一台机器里面有超过十万个零件，来自全球几百个顶级供应商！我们就算拿到图纸，也造不出来！”
“我们需要EdA软件，那是芯片设计之母！现在全世界最顶级的EdA软件，都掌握在三家美国公司手里！他们只要一断供，我们所有的芯片设计公司，都会立刻瘫痪！就像一个作家，被抢走了笔和纸！”
“还有专利壁垒！材料科学！人才储备！这每一个领域，都是一个需要几十年，投入数万亿资金去追赶的无底洞！一年？先生，一年时间，我们连一台光刻机的外壳都仿造不出来！这不是意志力能解决的问题！”
张文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绝望。
他刚刚重获新生，充满了要把失去的三十年都补回来的雄心壮志。可王烨的这个命令，就像一盆冰水，不，是一座冰山，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不是挑战，这是审判。一个注定失败的审判。
旁边的苍龙将军，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
他不是科学家，但他作为军方高层，对芯片领域的“卡脖子”之痛，有着比任何人都深刻的认识。张文和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在华夏的要害上。
他也看向王烨，眼神里充满了疑问。这位神医先生，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张欣然和她的父母，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他们能看懂自己父亲脸上那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刚刚还神采奕奕的父亲（爷爷），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王烨听着张文和的咆哮，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心里其实也在嘀咕：“我靠，听起来是挺难的啊。系统这是要玩死我还是要玩死他？不过嘛，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它敢发任务，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我急什么，我只需要摆出大佬的范儿就行了。”
想到这里，王烨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说道：“说完了吗？”
张文和一愣，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说完了就听我说。”王烨坐直了身体，看着他，“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张文和下意识地回答：“是……是整个国家面临的问题。”
“错。”王烨摇了摇手指，“从现在开始，那些就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是一个医生，我的工作是救人。我已经把你救回来了，我的工作完成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随意起来，“现在，轮到你做你的工作了。我不管什么光刻机，也不懂什么EdA。我就像一个点菜的客人，我点了一道菜，叫‘一年超越’。你作为厨子，就负责把这道菜给我做出来。至于你是用铁锅炒，还是用金锅炖，那是你的事。”
这番比喻，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逻辑？
这是强盗逻辑啊！
张文和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感觉自己这具三十岁的身体，血压都快飙上来了。
“先生！科学不是做菜！没有食材，没有厨具，神仙也做不出满汉全席！”
“我不是神仙。”王烨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但我能做到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比如，让你从一个死人，变成一个活人。”
一句话，让张文和所有的激动和愤怒，都瞬间熄火了。
是啊。
眼前这个男人，刚刚才完成了一件神迹。
自己的命，是人家给的。
这具年轻的身体，是人家赐予的。
跟“起死回生，返老还童”比起来，造个芯片，好像……也不是那么夸张了？
张文和的脑子有点乱。
看到爷爷痛苦的样子，张欣然再也忍不住了。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对着王烨微微鞠躬。
“先生，请您息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爷爷他不是想违背您的意思。他只是……他只是太清楚这里面的困难了。他把一辈子都献给了龙芯事业，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龙芯屹立在世界之巅。您能不能……能不能给一个更现实一点的时间？”
王烨的目光，从张文和身上，缓缓移到了张欣然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力。
“张助理。”
他开口了，称呼变了。不再是之前带着一丝调侃的“张助理”，而是冰冷、公式化的三个字。
“我是在跟你爷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张欣然的身体猛地一颤，脸瞬间白了。
“我救你爷爷，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他必须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与你无关。”王烨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而你，作为我的贴身助理，你的职责是照顾我的衣食起居，确保我在等待结果的这一年里，过得舒心愉快。而不是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他看着张欣然那双因为屈辱和震惊而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我的指示，你听清楚了吗？”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张欣然的父母心疼地看着女儿，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苍龙将军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塑。
张欣然咬着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当面训斥和羞辱？
但她看着王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床上那个刚刚还在为自己捏脚，此刻却如同神魔一般的男人，她所有的骄傲和委屈，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听清楚了。”
“很好。”王烨点了点头，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到张文和身上。
此时的张文和，看着自己被当众羞辱却不敢反驳的孙女，又看了看王烨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明悟。
这不是谈判。
这不是请求。
这是神谕。
是神明对一个被他从地狱里捞回来的凡人，下达的唯一旨意。
凡人，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要么接受，要么……可能连这第二次生命都会被收回。
想通了这一点，张文和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胸中的那股绝望和愤怒，慢慢转化成了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是啊，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可能？
那就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用他这具三十岁身体的肺，吸入了满满的空气。然后，他挺直了因为常年伏案而有些习惯性佝偻的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
“我明白了，先生。”
他看着王烨，眼神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和战意。
“我接受您的条件。”
他转过身，面向苍龙将军，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将军！我要成立‘龙芯特别攻关小组’！我要这个国家，给我开一张没有上限的空白支票！我要绝对的授权，可以征调国内任何一名科学家、任何一名工程师！可以接管任何一家工厂、任何一所大学的实验室！我要所有相关的项目，都为我让路！我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
“我要整个华夏，在这一年里，只为‘龙芯’这一件事而运转！”
“所有阻拦者，无论是谁，无论什么级别，我要求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他提出的每一个要求，都堪称石破天惊！
这已经不是在搞科研了，这是在发动一场……举国之战！
苍龙将军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燃烧起来的张文和，非但没有被他的要求吓到，眼中反而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他要的就是这股气！这股破釜沉舟，向死而生的气！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请示，直接拿起了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
他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王烨，又看了一眼已经化身为主帅的张文和，沉声说道：“你要求的这一切，我代表国家，现在就批准！”
“‘龙芯’项目，从这一秒起，就是华夏的最高战略！高于一切！”
说完，他按下了那个代表着最高指令的拨号键。
嘟……嘟……
电话接通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仿佛擂响的战鼓，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场史无前例的科技战争，即将在华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