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压制不住袁崇焕，可是孙承宗加魏忠贤，应当是能震慑住他的。”
王承恩一边整理公文，一边对崇祯说道，“皇爷，孙承宗是袁崇焕的老师，当初孙承宗在辽东带兵时，袁崇焕就在他的手下得到了提拔，孙承宗对袁崇焕来说有提携、指导之恩。”
“而魏忠贤嘛，袁崇焕以前还给他建过生祠。虽然皇爷早已明令，当初给魏忠贤建立生祠之事不予深究，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皇爷现在用魏忠贤，那是用来杀人的。魏忠贤连自己人都杀，袁崇焕不傻，他绝对不会去触碰这个霉头。”
崇祯也觉得自己这个决策很明智，“还是那句话，恶人还需恶人磨，只是内部，既要震慑，也要鼓励。”
“而对于女真，对于皇太极，那就没有退路了。一旦让他们入了关，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对了，这几个人你暗中去调查一下，如果现在还没有在核心位置，那就和兵部、吏部商议，悄无声息的拿掉。”
这些人，自然是安欣心声中提到过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毛承禄这些人。
官场上，要悄无声息地拿掉人，有很多种办法。
一种是找到罪名，免职查办就是了。
这些官员，大多是不干净的，要找罪证简直不要太容易。
只是这个方法容易引起主官的反感，动作太大会动摇军心。
另外一种方法就是明升暗降，调离到其他的岗位。
看似职务上升了，可是手下没有兵马，手中没有权力，就是光杆司令。
这种人，过些日子就没有人惦记了。
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便处置。
去做这些事情，王承恩还是能做到的。
在手段，在野心方面，王承恩自认远不如魏忠贤，可是在办事上，他还是能做得丝毫不差。
尤其在落实崇祯的指示下，八九不离十。
辽东那边的战事，崇祯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自己能用的方法。
可谓是竭尽全力了。
接下来，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内部。
依旧是老大难的问题。
灾荒，民变，贪腐。
放权给孙传庭“先斩后奏”，是极其冒险的一步。
这意味着将陕西一省的生杀予夺之大权，在很大程度上交予了一个外臣。
历来，除了在辽东战事上给予主官尚方宝剑，便宜行事的权力之外，在地方官员身上，崇祯还从来没看这样放权。
毕竟，这是内政。
朝中的御史言官们若得知，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弹劾他“纵容酷吏”、“败坏法度”的奏章恐怕会立刻堆满他的御案。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对手，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他们会如何反扑？
崇祯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会如何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听信“谗言”、任用酷吏、动摇国本的昏君。
朝廷里的言官、御史，一个个阴毒得很。
如同一条条毒蛇一样，只要找准机会，就要咬人。
毒性还很强，可以置人于死地，也可以让人很久缓不过来。
崇祯回顾自己兄长朱由校时的情形，许多官员做了许多实事，可就是因为言官、御史的上奏，导致半途而废。
要不，将这些人都给杀了？
崇祯连忙将这种想法给遏制住。
最近不知怎么了，他的杀戮心很重。
看很多人、很多事都不顺眼。
他可是立志要当明君的。
兄长朱由校那句“吾弟当为尧舜”，时刻在脑海中盘旋。
可是不杀，又如何让政令出得了京城，落得到地方呢？
朝政不出京城，已经成为大明朝弊端。
如同毒瘤一样，不断地吞噬大明朝的健康。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焦虑感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如同滑腻的毒蛇，缠绕收紧。
自我怀疑的念头开始滋生：朕这样做，真的对吗？是否太过激进？
万一孙传庭失控，万一激起更大的民变……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亡国噩梦中的场景——烽烟四起，众叛亲离——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
若不大刀阔斧，若不任用酷吏，如何能斩断这缠绕在大明躯体上的吸血藤蔓？
如何能在这沉疴积弊中，杀出一条生路？
煤山上那冰冷的绳索，不就是对他之前那种“努力”最大的嘲讽吗？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决绝的热流，猛地冲散了那冰冷的焦虑。他眼中的犹豫和惶恐迅速退去，重新被坚毅所取代。
崇祯知道自己不能再走老路了。
既然选择了逆天改命，就不能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孙传庭是他选中的利剑，那他就要做这执剑之人最坚实的后盾！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是千古骂名，他也要走下去！
还有卢象升，如果他真的能够打开局面，同样可以给他更大的权力，让他在更大的舞台上发挥能量。
崇祯缓缓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大明舆图前。他的目光掠过陕西，掠过江北，最终定格在关外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皇太极……那才是最终的心腹大患。
他知道，内部的整顿必须加快。
他需要钱，需要粮，需要一支真正听命于他、能征善战的军队！
孙传庭在陕西的“破”，是为了给卢象升在江北的“立”争取时间和资源，更是为了将来能从容应对关外的威胁。
可是内部，光靠这几个人，还远远不够。
大明朝太大了，大到许多地方都顾及不上。
例如那悬在海外的孤岛，还有那西南偏僻之地。
“大伴，火药厂那边，不能停了，要加快推进。魏忠贤收割的那笔银子，要留一些用来拨给火药厂。另外，和葡萄牙人联系，多采购一些红衣大炮。”
火药厂，是崇祯心中的痛，也是明朝的痛。
虽然火药在宋朝就研发出来了，可是真正将其利用到极致的，还是那些外国人。
例如葡萄牙人，西班牙人。
他们的火炮很厉害，水平也很高。
尤其是红衣大炮，比明朝自己的大炮要厉害许多。
不仅射程远，杀伤力足，关键是炸膛少。
这一点很关键，要是大炮经常炸膛，死的都是自己人。
填炮的将士也会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又如何能射得准呢？
但是外国人的大炮很贵，贵得离谱。
明朝自然要研究自己的大炮，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就是自己研发，就出了一件大事。
明熹宗天启六年五月初六日巳时，位于北京城西南隅的王恭厂火药库附近区域，发生了一场离奇的大爆炸。
据《天变邸抄》记载：突然“有声如吼，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接着“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屋平沉“。
今人推算，天启大爆炸的火药约为960吨tNt，即相当于219万斤黑火药被同时引爆。
受灾范围从东边顺城门大街到北边刑部街、西边平则门，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化为齑粉， 塌毁房屋间，灾亡者1万余人。 此外，爆炸导致明熹宗的乾清宫发生晃动，正在其中用早膳的明熹宗迅速逃往交泰殿，途中近侍遭飞砾砸中身亡；不满周岁的皇太子朱慈炅在这次爆炸中受到惊吓，不久身亡。
大爆炸发生后，明政府发布了修省诏书，并从国库拨出了一万两白银救济灾民。
这次大爆炸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破坏与伤亡，致使明代天启年间的整个社会陷入恐慌与混乱，也加剧了朝廷内部的党争。
至于大爆炸是如何形成的，奸细纵火说、雷击致灾说、地震灾难说、陨石坠落说等多种猜测，但至今未有确切说法。
可是这一次大爆炸，导致明朝的火炮研究技术，一直停滞不前。
朝廷中人，闻火药色变。
只不过这一次，崇祯下定了决心，要想赢，光靠人力是做不到的。
袁崇焕十门红衣大炮就守住宁远，打退努尔哈赤的案例告诉崇祯，火炮，将决定日后战场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