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看着眼前这对明明眼底藏着惊涛骇浪,却努力维持着风平浪静表象的年轻人,心里软了一下,又酸了一下。她非常识趣地找了个借口,语气轻快:“哎呀,我就不去当超亮电灯泡啦!公司一堆事儿等着我呢。而且 ——”她促狭地眨眨眼,目光在两人紧扣的手背上转了转,“看你们两个这黏糊劲儿,我怕跟着去了,血糖都要飙升。玩得开心点,好好享受!”她挥挥手,潇洒地转身融入人群,把整个喧闹又温柔的北京午后,彻底留给了他们。
有些温柔只有两个人慢慢品,连空气都知道要轻些,别搅了这片刻的甜。
阳光像是揉碎的金子,洒在王府井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王鸿飞很自然地牵起林晚星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紧紧扣住,还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 那是他们之间最默契的 “安心信号”。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干燥温热,微微用力回握过去,指尖还悄悄蹭了蹭他的指节,像只撒娇的小猫。
路过内联升,王鸿飞不由分说把她拉进去,目光扫过一排排布鞋,很快挑中一双绣着浅粉桃花的软底款。“你穿凉鞋走久了脚疼,这个软,不累。” 他语气不容置疑,然后极其自然地蹲下身,膝盖轻轻贴着地面,帮她解开原来的凉鞋扣带时,还特意避开她脚踝处的小痣 —— 他记得她怕痒。小心翼翼替她换上布鞋后,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指腹蹭过细腻的皮肤:“松紧合适吗?会不会硌脚?” 林晚星脸颊绯红,小声说:“不硌,比我家里的拖鞋还舒服。” 脚尖在鞋里悄悄勾了勾,一股暖融融的甜意从心底漫上来,让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记得”是藏不住的爱:记得她怕痒,记得她穿凉鞋脚疼,连解鞋带都要避开小痣,这些细碎的好,比情话还甜。
在一家充满京味儿趣味的文创店里,王鸿飞一眼就瞥见了挂在最显眼处的两件 t 恤,一件印着墨色的 “朕已阅”,一件绣着浅黄的 “准奏”。他拿起 “准奏” 在林晚星身上比划了一下,坏笑着塞给她:“这件衬你,以后我说东,你可不能说西。” 林晚星笑着捶他胳膊,却乖乖接过 t 恤,还顺手把 “朕已阅” 递到他手里:“行啊,那‘朕’得记得给‘准奏’买糖葫芦。” 两人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傻气的图案衬得彼此都眉眼弯弯,王鸿飞还非要拉着她在店门口自拍,镜头里,他低头笑着看她时,指尖悄悄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她举着 “准奏” 的衣角,眼睛弯成了月牙,连阳光都像是在两人发梢绕了圈。
“走,给未来的王总置办行头去。” 林晚星拉着他冲进一家灯光璀璨的精品男装店,手指划过一件件西装面料,认真得像在挑选自己的嫁衣。她拿起一件深灰色西装在他身上比划,还踮起脚量了量肩宽:“这个肯定合适,你肩宽,穿这种剪裁显精神。” 王鸿飞试穿出来时,合体的西装果然衬得他肩宽腰窄,平日里的温和里多了几分沉稳俊朗。林晚星围着他转了一圈,伸手帮他抚平肩线,又踮脚调整领口,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喉结,她耳尖一红,却还是抬头笑:“真好看,比电视里的总裁还帅。” 王鸿飞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侧的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的指尖:“以后每次重要面试,我都穿它 —— 就当你在我身边陪着我。” 林晚星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假装帮他整理袖口,却悄悄把脸埋在他胳膊上,吸了吸鼻子:“嗯,那你得好好穿,别皱了。”
傍晚的小吃街人声鼎沸,烟火气裹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林晚星像只刚出笼的小麻雀,眼睛亮得惊人:看到红彤彤的糖葫芦,她拉着王鸿飞就跑;看到炸蝎子时,又吓得往他身后躲,双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她每样都想尝,却又吃不了多少,王鸿飞就笑着跟在她后面付钱,接过她咬了一口就递过来的糖葫芦、尝了半勺的豌豆黄,毫不嫌弃地吃掉。“这个豌豆黄好吃!” 她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像在邀功。王鸿飞就着她的手吃掉,还故意舔了舔她的指尖,看着她耳尖发红才笑:“嗯,甜,比上次买的还甜。” 也不知道是说豌豆黄,还是说她指尖的温度。喝豆汁儿时,两人都被那独特的味道冲得皱起眉头,互相看着对方挤成一团的五官,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王鸿飞还偷偷把自己碗里的糖蒜夹给她:“就着这个吃,能好点。” 最后两人举着一串糖葫芦,你一颗我一颗地分着吃,甜腻的糖壳在嘴里化开,连呼吸都带着甜香。
他们趁着日落前爬上景山,晚风轻轻吹着,带着傍晚的凉意。站在万春亭俯瞰,夕阳把紫禁城染成了金红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光,壮观得让人屏息。林晚星看得呆了,王鸿飞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还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风大,别吹乱了头发。” 他拿出手机请旁边的游客帮忙:“麻烦您,帮我们和故宫合个影,谢谢。”
照片里,她靠在他怀里,反手还抱了抱他的腰,他环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穿着傻气的情侣衫,背后是恢弘的落日和古城。两人笑容灿烂,仿佛能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快门声落,那强撑的、为镜头绽放的笑容也稍稍收敛。一阵风过,王鸿飞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又紧了紧,手臂环着她的力道大的让她有些疼,仿佛想借此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但这个动作只持续一瞬,他便立刻松了些,变回温柔的拥抱,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晚上的电影场次果然只剩动画片,王鸿飞还特意买了最大桶的爆米花,又加了一份她爱吃的草莓味冰淇淋。他们溜进最后一排的情侣座,林晚星刚坐下就往他身边靠了靠。动画片笑点密集,她笑得东倒西歪,不小心就把头靠在了王鸿飞肩膀上。王鸿飞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喂爆米花,偶尔还帮她擦去嘴角的糖渣。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自己头发上糖葫芦的甜香交织在一起,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连他呼吸时拂过她耳尖的风,都带着温柔。笑着笑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悄悄滑落,滴在他的肩膀上。王鸿飞瞬间就感觉到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空闲的那只手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指腹温柔地、一遍遍地揩去她的泪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林晚星的心像是被温水包裹着,又暖又胀,她悄悄攥紧他的袖口,把脸往他肩膀里埋得更深了些。
电影散场,晚风习习,带着夏夜的凉爽。他们牵着手随着人流走出来,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那只熊猫傻乎乎的,走路都能摔,好像你。” 林晚星晃着他的手,眼睛里还带着笑意。“你才像那只兔子,看见胡萝卜就蹦蹦跳跳,吵死人。” 王鸿飞笑着回敬,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还顺便帮她摘了片落在发间的梧桐叶。
谁也没有提起明天。
谁也没有提起那本即将到来的护照。
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大洋彼岸的国家。
他们紧紧地牵着手,沿着灯火阑珊的街道慢慢走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叠在一起。在这份寂静里,装满了一天积攒的、过于饱满却无法言说的情绪。
林晚星停下来,指着路边一丛在风中摇曳的小野花,轻声说:“真好看,就是风一吹,好像就要散了。”王鸿飞弯腰,帮她系好松开的布鞋带:抬头时,眼底映着街灯和她:“嗯,所以趁现在,多看几眼。”
”她怕 “花会散”,他说 “多看几眼”,没说出口的 “我们也是”,藏在系鞋带的温柔里 —— 能抓住的只有当下,连脚步都想慢些,再慢些。
这个夜晚,像一颗药丸,外层是刻意营造的甜蜜糖衣,咬碎了,才能尝到心底漫上来的、离别的苦涩。他们牵着手,缓缓走,恨不得这条路,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