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的晨雾还没散尽，胥江码头就已挤满了人。晨光透过薄雾，给攒动的人头镀上一层暖光——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襁褓的妇人，有提着竹篮的孩童，连归楚营老兵的家属们都穿着新衣，手里捧着绣着“楚”字的锦旗，踮着脚往江面眺望。 “来了！是霸王的战船！”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欢呼。 江面上，十几艘战船破开晨雾缓缓驶来，帆上的楚字旗在风里舒展，船头立着的黑甲身影正是赵磊。他褪去了战时的厚重护肩，腰间系着虞姬给的暖玉，目光扫过岸边的人群，原本紧绷的眉眼渐渐柔和——这半月来的厮杀、疲惫，在看到这片熟悉的烟火气时，尽数化作了心安。 战船刚靠岸，虞姬就快步迎了上去。她穿着素色布裙，手里捧着一件半旧的披风，是赵磊出发前她亲手缝补的，此刻正轻轻搭在他肩上：“路上冷不冷？我让人在郡府备了热粥，还有你爱吃的麦饼，都温着呢。” 赵磊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连日征战的风霜仿佛都被这温度融化了：“不冷。有你在，回来的路都暖了。” 身后的士兵们早已被百姓围住。归楚营的老兵郑五刚跳上岸，就被妻子抱着孩子扑过来，孩子手里举着一块画着长戟的木牌，奶声奶气地喊：“爹！你打赢了吗？娘说你是大英雄！” 郑五抱起孩子，粗糙的手轻轻摸着孩子的头，眼眶发红：“赢了！爹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让你和娘受委屈！”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围上来，有的给士兵们递热茶，有的塞鸡蛋，还有的拉着士兵的手絮絮叨叨——说自家的稻子收了多少，说郡府给的棉衣多暖和，说吴县这半年来多太平。市集上的小贩们也推着车赶来，把刚烙好的饼、熬好的汤免费分给士兵，喊着“英雄慢用”，声音里满是真诚。 “霸王！这是咱们吴县百姓凑钱做的锦旗，给您，给楚兵兄弟们！”几个乡绅捧着一面红底金字的锦旗走过来，上面绣着“护民安邦”四个大字，针脚里满是心意。 赵磊接过锦旗，手指抚过温热的丝线，声音里带着动容：“这锦旗，该给所有楚兵弟兄，给所有支持咱们的百姓。没有你们，就没有楚地的今天，没有这场胜利。”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透过晨雾传得很远：“乡亲们，咱们打赢了刘邦，守住了广陵，可这不是结束——刘邦还在，汉军的残余势力还在，天下的战乱还没平息。但我向大家保证，只要我项羽在，就绝不会让汉军再踏足楚地一步，绝不会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好！我们信霸王！”百姓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胥江水都在晃动。孩童们举着小楚旗跟着欢呼，老人们抹着眼泪点头，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振奋的热气——这是属于吴县的盛景，是民心凝聚的模样，是赵磊穿越成项羽后，最想守护的画面。 可这份热闹没持续多久，郡府外就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亲兵匆匆跑进来，神色凝重：“霸王！刘邦派使者来了，就在府外，还带了百余名护卫，说要‘议和’，实则来者不善！” 赵磊眉头一皱。刘邦刚吃了大败仗，怎么会突然派使者来议和？这里面定然有诈。“让他们进来，护卫只能留在府外，不许带兵器。”他对亲兵说，又转头对韩信、陈武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会意，悄悄退到屏风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片刻后，一个穿着锦袍的汉子走进议事厅。他留着三缕长须，手里拿着一块刻着“汉使”的玉牌，眼神傲慢地扫过厅内，连礼都没行，就开口道：“在下随何，奉陛下之命来与项羽议和。陛下说了，只要你肯归顺大汉，封你为‘楚王’，统辖江东之地；若是不肯，陛下将率百万大军再来，到时候踏平吴县，鸡犬不留！”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虞姬站在赵磊身边，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她早就知道刘邦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这使者如此狂妄，竟敢在楚地的地盘上威胁霸王。 赵磊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随何，你可知‘议和’二字怎么写？刘邦刚输了仗，丢了粮草，损了兵力，如今倒有脸来谈‘归顺’？我看你不是来议和，是来送死的。” 随何脸色一沉，却依旧硬撑着：“项羽，你别给脸不要脸！陛下仁慈，才给你留条活路。你以为凭你这点兵力，能挡得住大汉的百万大军？识相的就赶紧答应，否则等陛下大军一到，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得死！” “放肆！”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韩信大步走出来，手里握着短剑，剑尖直指随何：“你敢在霸王面前口出狂言！当年你在彭城劝降英布，背信弃义的事，以为没人知道？今日再敢胡说，我先斩了你！” 随何被韩信的气势震慑，后退了一步，却仍嘴硬：“我乃大汉使臣，你敢动我？陛下定会为我报仇！” “报仇？”郑五带着十几个归楚营老兵走进来，个个手里握着长戟，眼里满是怒火，“你问问咱们楚地百姓，问问咱们这些从汉军里过来的人，刘邦的‘报仇’，就是抢粮、杀人、烧房子！今日你敢威胁霸王，先问问咱们手里的兵器答不答应！” 厅外的百姓们不知何时也涌了进来，听到随何的狂言，个个愤怒不已：“杀了这汉使！别让他污染了咱们吴县的地！”“刘邦就是个小人，还想让霸王归顺，做梦！” 随何看着眼前愤怒的人群，看着楚兵们手里的兵器，终于慌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声音发颤：“霸王饶命！是刘邦逼我来的！他说若是议和不成，就杀了我的家人！求霸王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赵磊看着跪在地上的随何，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丝冷然：“我不杀你，也不放你。我要让你留在吴县，亲眼看看楚地是如何待百姓的，看看刘邦口中的‘大汉’，和我楚地的‘仁政’，到底哪个更得人心。” 他转头对百姓们说：“乡亲们，刘邦的使者虽狂妄，却也让咱们看清了他的野心。他不会甘心失败，接下来定会有更疯狂的动作。但只要咱们楚地上下一心，只要咱们守住民心，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没有跨不过的坎！” “对！咱们跟着霸王，不怕刘邦！”百姓们齐声呐喊，声音里满是坚定。随何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动摇——他在汉地见惯了官吏欺压百姓、士兵抢掠民财，却从未见过像楚地这样，百姓与士兵同心同德，连妇孺都敢为自己的家园发声。 处理完随何，赵磊召集韩信、陈武、陆贾等人议事。案几上摆着刚收到的密报，上面写着刘邦已在淮北集结残余兵力，还派人联络了淮南王英布，意图联合诸侯再次攻打楚地。 “英布此人反复无常，早年跟着项羽，后来归顺刘邦，现在又想坐收渔利。”韩信指着密报上的名字，语气凝重，“他若是真和刘邦联手，咱们就要面临两线作战，处境会很危险。” 陆贾补充道：“英布的淮南军擅长水战，若是从淮河下游进攻吴县，咱们的水师会腹背受敌。必须尽快派人去联络英布，晓以利害，让他不要站在刘邦那边。” 赵磊点点头，目光落在虞姬身上——她正低头看着密报，手指在英布的名字旁轻轻划过，若有所思。“虞姬，你有什么想法？”他知道虞姬心思细，往往能想到别人忽略的地方。 虞姬抬起头，眼神清亮：“英布最看重的是利益。刘邦许他的不过是些虚职，咱们可以许他淮南之地的自治权，再送他些粮草和兵器，告诉他若与刘邦联手，最终只会被刘邦吞并；若与咱们结盟，不仅能保住淮南，还能共享太平。” 赵磊眼前一亮。这正是英布最在意的——他本就是淮南人，只想守住自己的地盘，对刘邦的“封王”本就心存疑虑。“就按你说的办。”他对陆贾说，“你亲自去淮南见英布，务必说服他，至少让他保持中立，不与刘邦联手。” 陆贾领命而去。议事厅里，众人还在讨论防备刘邦的对策，窗外的阳光却已渐渐浓烈。赵磊走到窗边，望着市集上依旧热闹的景象——百姓们在摆摊、说笑，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归楚营的老兵们在帮着修缮房屋，一派安宁祥和。 他握紧腰间的暖玉，心里满是坚定。刘邦的阴谋、英布的摇摆、即将到来的战争，这些都挡不住他守护楚地的决心。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虞姬的陪伴，有韩信、陈武这样的弟兄，有千千万万愿意与他并肩的百姓。 “明日开始，加强吴县的防务，水师在胥江日夜操练，步兵加紧训练，粮草也要多囤积些。”赵磊转身对众人说，语气沉稳，“刘邦要战，咱们便战！楚地的土地，楚地的百姓，绝不能让他再染指分毫！”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斗志。 夜色渐深，吴县的灯火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像撒在黑夜里的珍珠。赵磊和虞姬并肩走在田垄上，晚风带着稻穗的清香，远处传来百姓们的歌声，是吴地的民谣，调子轻快，满是对太平的期盼。 “等这场仗打赢了，咱们就去齐地看看吧。”虞姬轻声说，“田横将军说那里的秋梨很甜，咱们去摘梨，去看看齐地的百姓，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赵磊握紧她的手，轻声应道：“好。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就去遍天下的地方，看遍天下的风景，再也不打仗了。”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柔而安宁。田垄旁的稻穗在风中摇曳，像是在为他们的约定祝福，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蓄力。属于楚地的故事，还在继续；属于天下太平的日子，也终将在他们的努力下，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