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刚吹化忠魂碑旁的残雪,碑前的桃树苗就冒出了粉白的花苞——这是去年冬天阿禾和小豆子种的,树苗是田横从齐地送来的“胭脂桃”,如今顶着细雪的花苞,像给碑上的英雄们递了封春天的信。 阿禾蹲在桃树旁,用手轻轻拂去花苞上的雪粒,指尖触到微凉的花瓣,突然想起去年小豆子的话:“等桃花开了,英雄们就能看到春天了。”他身后的田埂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田横派来的农匠正扛着新犁走来,身后跟着几个齐地士兵,手里提着装满稻种的布袋,是来帮吴县春耕的。 “阿禾兄弟,这桃树种得好,比齐地的长得还旺!”农匠放下犁,笑着拍了拍阿禾的肩,“田将军特意让俺们带了新犁,比老犁省力,春耕能快不少。”他指着碑旁的空地,“这地俺们帮着耕,种上淮南送来的新稻种,秋天肯定能有好收成。” 阿禾接过新犁摸了摸,犁刃闪着寒光,是齐地最好的铁匠打的。他想起郑五生前用的旧犁,还在自家的柴房里放着,犁柄上的木纹被手磨得发亮,那是郑五耕了半辈子田的印记。“俺去把郑大哥的旧犁拿来,”阿禾轻声说,“让新旧犁一起耕这地,也让郑大哥看看,如今春耕多省力。” 没多久,阿禾扛着旧犁回来,旧犁的犁柄上还缠着郑五编的草绳,是怕手滑特意缠的。农匠接过旧犁看了看,眼里满是赞叹:“这犁保养得好,是老手艺打的,比新犁还结实!咱们就用这新旧犁一起耕,让英雄的念想跟着新苗一起长。” 田埂上的人渐渐多了,张婶带着暖棚里的青菜来了,用老张的旧竹篮装着,绿油油的叶子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郑母也来了,手里捧着一碗麦粥,是给农匠们准备的,粥里放了新收的绿豆,是用郑五的旧碗盛的;小豆子则带着学堂的孩子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头,要帮着挖田垄,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还特意带了块花帕,要给桃树系上,说“让桃花开得更艳”。 刘邦也来了,手里提着一把镰刀,是从彭城带来的旧物,如今磨得锋利,要帮着割田埂上的杂草。他蹲在地里,镰刀挥得利落,杂草很快就堆了一堆,农匠看了忍不住夸:“老刘,你这手艺跟老农学了半年,比吴县的年轻人还熟练!” 刘邦笑着擦了擦汗,望向碑上的名字:“以前不懂,觉得耕田是下等人干的活,如今才知道,这田埂里长的不是庄稼,是百姓的日子,是天下的太平。”他想起去年在齐南劫粮的场景,再看眼前齐楚农匠一起春耕的模样,突然觉得,同盟不是靠兵力绑着,是靠一起耕过的田、一起种过的苗,才真的连在了一起。 正午的太阳渐渐暖起来,赵磊和虞姬带着英布派来的水师士兵也到了——他们驾着新造的粮船,从淮河运来满满一船有机肥,是淮南百姓攒了一冬天的,说“给吴县的田添点劲,秋天多收些粮食”。 “这地就按农匠说的,种上稻种,”赵磊蹲在碑前,把英布送来的稻种撒在翻好的土里,稻种落在旧犁耕过的痕迹里,像是跟英雄们打了个招呼,“等秋天稻子熟了,咱们就在这碑旁摆个丰收宴,让弟兄们也尝尝新米。” 虞姬则拿出一块绣布,上面绣着桃花、稻田和粮船,是她前几日绣的,轻轻盖在碑上的名字旁:“周将军,您护下的淮河,如今粮船往来,百姓们再也不用怕粮道被劫了。您看这桃花开了,稻种也撒了,您守护的太平,正跟着春天一起长呢。” 孩子们跟着农匠一起撒稻种,小锄头挖的田垄虽歪歪扭扭,却满是认真。小姑娘把花帕系在桃树枝上,粉白的花苞配着红帕,像给桃树系了个春天的结:“郑五叔叔,桃花快开了,等开了俺再来看您,给您带新摘的梨!” 阿禾站在碑旁,望着眼前的景象——新旧犁在田里翻着土,齐楚淮的百姓一起撒着稻种,孩子们的笑声混着农匠的吆喝,桃树枝上的花帕在风里轻轻飘着。他突然觉得,英雄从未离开:郑五的旧犁还在耕着地,老张的旧竹篮还装着菜,周泰护下的淮河还跑着粮船,他们的念想,正变成眼前这生生不息的太平。 夕阳西下时,春耕的活才告一段落。田埂上的桃树苗,花苞又鼓了些,像是快要绽开;翻好的土地里,稻种裹着有机肥,正等着发芽。百姓们坐在田埂上,分享着郑母带来的麦粥,刘邦给大家讲着齐地的春耕习俗,农匠则教孩子们辨认稻种,笑声顺着田埂飘得很远。 赵磊牵着虞姬的手往回走,远处的忠魂碑在夕阳下泛着光,碑旁的桃树苗顶着花苞,像一排小小的守卫。“明年春天,”赵磊轻声说,“咱们把这桃树种得再密些,让碑旁成片的桃花,像给英雄们铺了片春天的路。” 虞姬点头,眼里满是笑意。她望着田里的新土,想起去年冬天暖棚里的新绿,想起去年夏天满仓的麦子,突然觉得,太平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年复一年的春耕秋收,是一代又一代的互相守护,是碑上的名字永远被记得,是田里的新苗永远在生长。 属于楚地的故事,早已不是“霸王再兴”的征战传奇,而是“春桃映碑”的寻常温情——是新旧犁耕过的土地,是齐楚淮共撒的稻种,是孩子们系在桃枝上的花帕,是英雄们用命换来的、永远在生长的春天。这份春天,会跟着稻苗一起抽穗,跟着桃花一起结果,永远留在这片被守护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