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黄沙口还裹着寒意,梯田上的积雪却已开始消融,顺着田埂汇成细流,浸润着去年埋下的雪麦种。赵磊蹲在 “阿吉田” 的田埂上 —— 这片田是用阿吉牺牲时掉落的麦粒扩种的,木牌上除了 “阿吉之麦”,还多了各族人刻的符号:楚地的麦穗、林胡的狼纹、乌孙的骨笛、高句丽的三足乌。他用手指拨开融雪,土下的麦种已冒出嫩白的芽尖,像极了阿吉最后递来的那粒种子。
“赵将军,麦种的发芽率有八成!” 刘邦扛着新制的青铜犁走来,犁头是于阗商队送的西域青铜,比铁犁更耐磨,“俺跟农匠们试了,这犁在沙土里耕地,比旧木犁快一倍,还能把土翻得更松,雪麦扎根能更深。” 他指着不远处的场院,乌孙妇娘正带着姑师俘虏缝 “护芽布”—— 用麻布缝成的小罩子,套在麦苗上能防晚霜,“阿古拉的老婆说,这布得缝三层,西域的麻布结实,能用到麦苗长到三寸高。”
阿古拉正帮儿子小巴图套护芽布,小巴图手里攥着皱巴巴的 “种麦口诀”,每套完一株,就念一句:“雪麦护芽要防霜,麻布三层保苗壮……” 他的小手上沾着泥,却比谁都认真 —— 阿吉牺牲时,他偷偷把那粒滚落在冰面的种子包了起来,现在就种在 “阿吉田” 的正中央,罩子上还绣了个小小的冰镐图案。“爹,阿吉叔叔肯定能看到麦苗长高,” 小巴图仰起头,眼里闪着光,“就像他看到咱们把麦种送到高句丽一样。”
虞姬带着淮南妇娘们在场院熬煮 “壮苗汤”—— 用乌孙的草药、淮南的豆粕和融化的雪水熬成,灌在竹筒里,每株麦苗旁浇一小勺,能防虫害。“白羊部落的人来报,说分到的麦种快不够用了,” 虞姬递过一碗温热的汤,“他们部落去年遭了蝗灾,存粮少,咱们得再匀些雪麦种给他们。” 她指了指身后的粮囤,乌孙、于阗、高句丽的商队正帮忙搬运麦袋,袋口的族徽混在一起,像一串和平的念珠。
突然,林胡斥候阿骨骑着快马奔来,马鬃上还沾着血渍:“赵将军!白羊部落遭袭了!是单于的残部 —— 姑师的余孽和鲜卑的逃兵,抢了他们的麦种,还放火烧了刚搭的育苗棚!”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烧焦的护芽布,上面的麦穗图案已被烧得发黑,“部落首领说,他们往‘黑风口’跑了,想把麦种运去漠北,跟剩下的残兵汇合!”
赵磊猛地站起身,青铜犁 “当啷” 落在田埂上。黑风口是漠北通往黄沙口的必经之路,两侧是陡峭的岩壁,中间只有一条窄道,去年单于的先锋就曾从那偷袭。“不能让他们把麦种运走!” 他转身对众人下令,“阿古拉带高句丽的黑石部落兵,你们熟悉黑风口的地形,去道旁的岩壁上设滚石;巴图带于阗商队和肃慎人,肃慎兄弟善用冰镐,在道上凿冰坑,灌上水冻实,让他们的马陷进去;刘邦带林胡骑兵绕到黑风口后方,断他们的退路;虞姬,你带医兵和妇娘们去白羊部落,帮他们重建育苗棚,再送些壮苗汤过去。”
“俺也去!” 小巴图突然拽住赵磊的衣角,手里还攥着护芽布,“俺能帮着看冰坑,阿吉叔叔教过俺,冰坑要凿三尺深才够陷马!” 赵磊愣了愣,看着孩子眼里的坚定,想起阿吉牺牲时的模样,轻轻点头:“好,但你要跟在爹身边,不许乱跑。”
队伍出发时,朝阳刚爬过沙丘,把黑风口的岩壁染成了橙红色。阿古拉带着高句丽兵攀上岩壁,用兽皮绳把磨盘大的石头捆好,绳头系在树干上,只等残兵进入窄道。巴图和肃慎人则在道上凿坑,冰镐 “叮叮当当” 地敲着冻土,每凿好一个坑,就灌上融雪水,寒风一吹,很快就结了冰,表面再撒层干麦糠,看着跟普通路面没两样。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马蹄声 —— 三十多个残兵押着几辆粮车过来,为首的是姑师国的旧将帖木尔,他手里挥着弯刀,正骂骂咧咧地催促:“快些!等把麦种运到漠北,咱们就能再招兵,把楚狗的麦田全烧了!”
等残兵的队伍全部进入窄道,赵磊猛地挥剑:“放滚石!” 阿古拉一刀砍断兽皮绳,巨石 “轰隆” 一声滚下岩壁,砸中最前面的粮车,麦袋裂开,金黄的麦粒撒在冰面上,像碎金铺地。帖木尔大惊,刚想下令撤退,马蹄却突然陷进冰坑 —— 肃慎人凿的冰坑冻得坚硬,马腿一踩进去就断了,残兵们惨叫着从马背上摔下来,有的直接摔进冰坑,被冻得动弹不得。
“杀!” 刘邦带着林胡骑兵从后方冲来,弓箭射向试图逃跑的残兵,楚地农兵则举着长柄刀冲上前,将残兵围在中间。帖木尔举着弯刀想突围,却被阿古拉拦住 —— 阿古拉的长柄刀是用阿吉留下的冰镐改的,刃口还带着冰痕,一刀就劈断了帖木尔的弯刀,反手将他按在冰面上:“你烧了白羊部落的育苗棚,抢了他们的麦种,可知多少人要挨饿?”
小巴图跑过来,指着帖木尔的鼻子喊:“阿吉叔叔就是为了护麦种死的!你还敢抢麦种,你不是好人!” 帖木尔挣扎着抬头,看见窄道两侧的各族士兵 —— 楚地的、林胡的、高句丽的、肃慎的,他们手里的武器虽不同,眼神却一样坚定,突然没了力气,瘫在冰面上:“俺们在漠北快饿死了,只能来抢……”
赵磊蹲下身,把一袋麦种放在他面前:“抢来的麦种吃不了多久,学会种麦才能活下去。白羊部落的人愿意教你们,只要你们放下刀,以后就留在黄沙口种麦,再也不用挨饿。” 帖木尔看着麦袋上的麦穗图案,又看了看冰面上撒落的麦粒,突然哭了:“俺们以前跟着国王抢粮,冬天冻死饿死了好多兄弟,要是早有这麦种,谁愿意打仗啊……”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几个负隅顽抗的残兵被制服,剩下的人都愿意留下学种麦。刘邦让人把撒落的麦粒捡起来,用干净的麻布包好:“这些麦粒还能种,不能浪费 —— 阿吉用命护的麦种,一粒都不能丢。”
虞姬在白羊部落忙得不可开交,妇娘们帮着搭建新的育苗棚,乌孙妇娘教部落的人缝护芽布,于阗商队则送来新的青铜锄。“这是壮苗汤,每株麦苗浇一勺,” 虞姬把竹筒递给部落首领,“等麦苗长到一寸高,再间苗,留最壮的那株,秋天就能有好收成。” 部落首领接过竹筒,眼里满是感激:“以前俺们总怕打仗,现在有你们护着,终于能安心种麦了。”
傍晚时分,队伍带着投降的残兵回到黄沙口。帖木尔和其他残兵被安排在垦田队,阿古拉主动教他们用青铜犁耕地:“这犁要扶稳,跟着田埂走,翻出来的土才匀,麦种才能扎根。” 帖木尔学得认真,虽然手上磨出了水泡,却没喊累 —— 他摸了摸刚种下的麦种,突然明白,比起抢来的粮,自己种出的麦才更踏实。
“阿吉田” 的麦苗已经套上了护芽布,小巴图蹲在中央那株麦苗旁,轻声念着口诀:“麦苗长,麦花香,阿吉叔叔笑洋洋……” 赵磊和虞姬并肩站在田埂上,看着各族人忙碌的身影:刘邦在教残兵辨麦种,巴图和于阗商人商量着修水渠,肃慎人在教大家冰上捕鱼,作为春耕的食物补充。夕阳把梯田染成了金色,融雪后的麦苗在风中轻轻晃动,像一片绿色的海浪。
“明年,咱们把麦种送到朝鲜半岛去,” 虞姬轻声说,手里攥着一块新绣的麻布,上面绣着于阗河、黑风口、冰渡,还有连成一片的麦田,“黑石部落的人说,那边的人也靠渔猎过活,冬天也会挨饿。” 赵磊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麻布上的针脚,温暖而坚定:“好,咱们一起去,带着阿吉的麦种,带着各族的希望,让太平的麦浪,铺到更远的地方。”
夜色渐浓,黄沙口的场院亮起了火把,各族人围坐在一起,喝着壮苗汤,吃着烤麦饼,分享着春耕的经验。帖木尔第一次吃到热乎的麦饼,眼泪掉在饼上:“俺以后再也不抢粮了,就跟着大家种麦,把麦田种得比黑风口还宽。” 小巴图笑着递给他一张 “种麦口诀”:“跟着念,就能种好麦,阿吉叔叔就是这么教俺的。”
火把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映在 “阿吉田” 的木牌上,映在连成一片的麦田里。赵磊知道,阿吉的遗志没有白费,那些为太平牺牲的人,都化作了麦田里的养分,滋养着每一株麦苗,每一粒种子。而这场春耕,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 —— 只要各族人还在一起种麦、护麦,只要麦浪还在风中翻滚,太平就会像麦苗一样,扎根在每一片土地,生长在每一个人心间。
远处的于阗河传来融冰的 “咔嚓” 声,像是在为春耕伴奏;黑风口的岩壁下,新埋的麦种正悄悄发芽;白羊部落的育苗棚里,护芽布下的麦苗泛着嫩绿 —— 这是黄沙口的春天,是各族共守的春天,是用生命和希望浇灌的,太平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