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秋雪越下越密,返程的商队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车辙。阿狼裹紧驼毛护膝,时不时掀开马车帘查看麦种 —— 剩下的两百石麦种要送回黄沙口,留着明年春耕用,每一袋都裹着三层兽皮,半点雪气也渗不进去。“还有三天就能到黄沙口了,” 阿狼对身边的黑牙说,手里攥着妻子烙的芝麻麦饼,饼还带着余温,“阿尘肯定在村口等俺,这孩子,就盼着俺带草原野果回去。”
黑牙望着远处的雪雾,手腕的疤痕在雪光下泛着淡红:“俺以前在漠北抢粮时,也见过这样的雪,那时候总想着抢完就跑,从没想过,现在能踩着雪送麦种,心里还这么踏实。” 话音刚落,肃慎首领阿骨突然勒住马,手里的铁凿指向左侧雪坡:“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哼唧,不是野兽的声音。”
赵磊立刻让队伍停下,带着几个农兵往雪坡走。雪没过脚踝,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微弱的呻吟声 —— 雪堆里埋着三个人,穿着破旧的匈奴皮袄,冻得嘴唇发紫,其中一个老妇人还在咳嗽,怀里紧紧抱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孩子。“是赤勒的旧部?” 农兵握紧青铜刀,却被赵磊按住:“先救人,别管是不是旧部。”
众人合力把三人从雪堆里挖出来,老妇人缓了半天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俺们是巴彦的远亲,部落里闹了咳疾,死了好几个孩子,俺们想去找草药,却被暴雪困在这……” 黑牙突然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这是风寒引发的肺疾,俺以前在部落里见过,要是没有乌孙的青嵩草,撑不过三天。”
“俺们有青嵩草!” 乌孙向导立刻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羊皮袋,里面装着晒干的青嵩草,“俺们乌孙人用这草熬水,治咳疾最管用。还有波斯的硫磺粉,混着温水擦身子,能退烧。” 虞姬(赵磊特意让她随行,怕途中有人受伤)也走过来,从医箱里拿出陶碗:“俺再熬些麦仁姜粥,让他们暖暖身子,粥里加些交趾的香蕉干,能补力气。”
可就在众人忙着熬药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 是巴彦的族弟巴图(与月氏巴图同名),带着十几个族人举着弯刀冲过来,看到雪坡上的老妇人和孩子,立刻红了眼:“你们把他们怎么了!是不是想害他们!” 原来巴图看到老妇人没回来,以为是商队抓了人,才带着族人来 “报仇”。
“巴图,别冲动!” 阿狼赶紧站起来,手里举着熬好的青嵩草水,“俺们在救他们!老妇人得了咳疾,孩子还发着烧,再闹下去,他们就没命了!” 巴图却不信,挥刀就向农兵砍来:“俺们以前被你们骗得还不够吗?抢了俺们的麦种,还想骗俺们!”
乌孙向导突然挡在巴图面前,把青嵩草水递过去:“你闻闻,这是治咳疾的草药,俺们乌孙人从不拿药骗人!你要是不信,俺现在就熬给你看!” 老妇人也挣扎着坐起来,拉着巴图的衣角:“巴图,别闹了…… 他们是好人,给俺们熬药,还让俺们喝热粥……”
巴图看着老妇人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陶碗里的草药水,手里的弯刀渐渐垂了下来。孩子突然睁开眼,虚弱地说:“叔叔…… 俺想喝热粥……” 巴图的眼泪瞬间掉下来,扔了弯刀,跪在雪地里:“俺错了…… 俺不该误会你们,求你们救救孩子……”
赵磊走过去,拍了拍巴图的肩膀:“别跪了,先救孩子要紧。你们部落还有多少人得咳疾?俺们带的青嵩草够不够?” 巴图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十几个老人和孩子,青嵩草不够…… 俺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俺们跟你去部落!” 赵磊立刻下令,“阿骨带肃慎人守着麦种车,别让雪埋了;黑牙、阿狼跟俺去部落送草药;虞姬,你带着医箱,再熬些麦仁粥,让孩子们先垫垫肚子;乌孙向导,你教他们怎么熬青嵩草水,别用错了量。”
队伍跟着巴图往部落走,雪越下越大,马车在雪地里走得很慢。阿狼把自己的驼毛护膝摘下来,裹在孩子身上:“别冻着,等到了部落,就能喝上热粥,病很快就会好。” 孩子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雕 —— 是个麦粒形状的,虽然粗糙,却看得出来是用心做的:“叔叔,这个给你,俺娘说,木雕能护着好人。”
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巴图的部落 —— 几十顶破旧的皮帐搭在雪地里,帐外挂着的兽骨冻得发亮,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虞姬立刻带着几个农兵熬药,青嵩草的清香很快飘满了部落,老人们扶着帐杆走出来,眼里满是期待。
黑牙和巴图一起给孩子喂药,药很苦,孩子却没哭,喝完还主动要麦仁粥。巴图看着孩子小口喝粥的样子,突然对赵磊说:“俺们部落以前也抢过粮,可现在俺知道,抢粮不如种麦。明年春天,俺们想跟着巴彦一起种麦,求你们教俺们。”
赵磊笑着点头,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混种麦种:“这些麦种给你们,明年春天,俺让阿狼来教你们翻土、浇水,等麦熟了,就能磨粉烙饼,再也不用饿肚子。” 巴图捧着麦种,手指轻轻摩挲着,突然跪在雪地里,对着赵磊磕了个头:“俺代表部落谢谢你!以后俺们再也不抢粮,就种麦,守着孩子过太平日子。”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太阳透过雪雾照在部落里,皮帐上的雪开始融化,滴在地上 “滴答” 响。老妇人的咳疾好了不少,正带着孩子们在帐外晒草药;巴图和族人在整理麦种,用兽皮小心地裹起来;黑牙则在教几个年轻人编草帘,说春天种麦时能用来护苗。
队伍准备出发时,巴图带着族人送来一袋晒干的野果 —— 是草原上特有的沙棘果,酸中带甜。“这是俺们部落仅有的东西,你们别嫌弃,” 巴图把野果塞进阿狼手里,“明年麦熟了,俺们就带着新麦去黄沙口,跟你们一起打谷,还教你们在草原上找草药。”
孩子也跑过来,手里举着更多的麦粒木雕:“叔叔,这些给你们,让黄沙口的小朋友也有木雕护着。” 阿狼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俺会把木雕带给阿尘,让他跟你做朋友,明年春天,你们一起种麦好不好?” 孩子用力点头,眼里亮得像星星。
返程的队伍再次出发,雪地里的皮帐越来越远,巴图和族人还在挥手,孩子们举着木雕,大声喊着 “明年见”。阿狼把沙棘果揣进怀里,笑着对赵磊说:“你看,漠北的人也想种麦,也想过太平日子,这比啥都强。”
赵磊望着远处的雪线,手里握着孩子送的麦粒木雕,心里满是感慨:“太平不是靠刀枪打出来的,是靠一碗热粥、一把草药、一粒麦种熬出来的。你看这些木雕,虽然小,却比弯刀更有力量,因为它们装着人心,装着希望。”
马车在雪地里前行,铜铃的 “叮铃” 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麦种袋上的 “太平麦” 纹样在阳光下泛着暖光。阿狼知道,再过两天,就能回到黄沙口,看到阿尘的笑脸,看到小巴图和阿雪在田埂上唱种麦口诀,看到各族人一起守着麦囤,等着明年的春耕。
雪雾渐渐散去,远处的黄沙口轮廓越来越清晰 —— 梯田上的雪还没化,却已有农兵在清理田埂,村口的老槐树下,果然站着小小的身影,阿尘手里举着木雕小鹿,正踮着脚往远方望。“到家了!” 阿狼大喊着催马,马车在雪地里加速,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奔去,朝着满是麦香和希望的黄沙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