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的水流稳定后,赵磊在麦田边蹲了三日 —— 看着乡邻们弯腰挥着木犁,半天才能翻一亩地,遇上硬土块,犁头还常被磕坏;灌溉时靠木桶手提肩扛,妇人孩子们累得满头汗,水却洒了大半在田埂上。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玄铁枪杆,忽然想起在西域莎车城见过的铁匠铺,那些西域匠人用铁打造的弯刀,比中原的兵器更坚韧,或许,能试着改良农具。
“光靠人力不行,得有趁手的家伙。” 赵磊把想法跟虞姬说时,她正蹲在桃树下看胡杨苗 —— 几株嫩绿的芽尖刚从土里冒出来,裹着细细的绒毛。虞姬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我在医箱里见过一本前朝的《考工记》,里面画着简单的锻铁图谱,或许能用上。还有,咱们村后的那条小溪,水流急,能不能像西域的水磨那样,借水力省力?”
两人说干就干,赵磊先找周仓和巴图尔 —— 周仓早年在军营里学过打铁,能辨铁矿;巴图尔在吐火罗时跟着匠人学过锻造,知道怎么让铁更韧。三人在村后找了块临河的空地,挖了个土灶,用黏土糊了个简易的铁炉,又从山里运回来铁矿石,砸碎了填进炉里。
第一次烧炉时,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木炭烧了大半,铁矿石却没熔化。巴图尔蹲在炉边,用木棍拨着炭火,眉头皱得紧紧的:“中原的木炭火力不够,西域那边会掺些硫磺石,火力能再猛些。” 虞姬听了,立刻想起镇上药铺里有硫磺,赶紧让人去买;赵磊则带着人去山里砍更粗的硬木,烧成高密度的木炭。
试了三次,铁水终于顺着泥槽流出来,通红的液体像熔化的晚霞,浇在事先做好的泥模里,冷却后敲开泥壳,一把带着毛刺的铁犁头便成了形。周仓拿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把犁头磨得锋利,又在犁杆处加了个弯曲的铁环:“这样翻地时能省劲,还不容易断。”
新犁头拿到麦田试用时,乡邻们都围了过来。李婶的丈夫握着犁柄,轻轻一推,犁头便钻进土里,翻出的土块又松又匀,比木犁快了三倍还多。他直起腰,擦着汗笑:“这铁犁太好用了!以前一天翻半亩地,现在能翻两亩!”
可新问题又来了 —— 铁犁虽好,全村只有三把,不够用;灌溉的木桶还是慢。虞姬翻着《考工记》,指着上面的 “龙骨水车” 图谱:“咱们照着这个做,用木头做齿轮,借小溪的水力带动水车,水就能顺着木槽流进田里,不用再手提肩扛了。”
拓跋烈自告奋勇去砍木,他选的是坚硬的橡木,劈成整齐的木条;吴桀带着蛮兵们学做齿轮,把木头削成圆形,再用凿子刻出齿牙;赵磊则带着人挖渠,把小溪的水引到水车旁,又在田边挖了引水沟。
水车装好的那天,全村人都来围观。赵磊转动开关,水流冲击着水车的叶片,齿轮 “嘎吱” 作响,木槽里的水顺着渠沟流进麦田,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孩子们围着水车跑,拍着手喊:“水自己流啦!水自己流啦!” 李婶拉着虞姬的手,眼圈红红的:“以后再也不用让娃们扛水了,你们真是为村里办了大好事!”
铁炉和水车成了村里的 “新鲜物”,邻村的人都来参观,有的还带着粮食来换铁犁。赵磊索性让周仓教村里的年轻人打铁,在铁炉旁搭了个棚子,专门锻造农具;又照着龙骨水车的样子,多做了几台,送给邻村,还教他们怎么修。
傍晚时分,赵磊和虞姬坐在水车旁,看着水流带着叶片转动,远处的麦田里,新犁头翻出的土垄整整齐齐。虞姬靠在他肩上,手里拿着片胡杨叶 —— 胡杨苗已经长到半尺高,叶片比在西域时更绿。“你看,” 她把叶子递给他,“咱们不仅种活了胡杨,还让铁炉和水车帮了大家,就像你说的,西域的经验和中原的法子,真的能合在一起。”
赵磊握着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因翻书磨出的薄茧:“以后咱们还能做更多 —— 比如做更结实的镰刀、更快的纺车,让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他望着远处的铁炉,炉火还在闪烁,像一颗跳动的星,照亮了村里工业萌芽的路。
溪边的水车转了一夜,带着流水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歌。铁炉旁的锤子声还在断断续续,那是年轻人在学打铁,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未来的希望。而桃树下的胡杨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刚起步的工业,送上最真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