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雁门关飘着冷雨,城楼上的齐楚士兵们裹紧了单薄的甲胄,雨水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淌,在冻得发僵的手背上结成细冰。田横拄着断剑站在城头,望着关外草原上密密麻麻的营帐——匈奴增兵至三万,更要命的是,燕王臧荼的两万燕军竟真的倒戈了,此刻正与匈奴合兵一处,将雁门关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飞鸟都难进出。 “将军!粮道被断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冲上城楼,手里的粮袋被砍得稀烂,里面的粟米混着雨水和血水,在城砖上积成泥浆,“燕军和匈奴人在黑松林设伏,运粮队……运粮队全没了!” 田横的心脏猛地一沉。雁门关内只剩三日粮草,粮道一断,不出五日,士兵们就要饿着肚子打仗。他转头看向韩信,对方正盯着关外的联营,眉头拧成死结——归楚营的三千老兵已伤亡过半,郑五的左臂被匈奴弯刀砍伤,缠着的布条早就被血浸透,却依旧握着长戟,站在城楼最前沿。 “不能等了。”韩信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今夜我带两千兵,从雁门关西侧的密道出去,绕到黑松林,重新打通粮道。田将军,你守好城池,若是三日我没回来,就……就率残兵往齐南撤,别让弟兄们都死在这儿。” 郑五猛地直起身,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单膝跪地:“韩将军!让俺去!俺熟黑松林的地形,当年在彭越麾下时,俺常去那儿打猎!俺保证,三日之内,定把粮草运回关里!” 韩信看着他渗血的左臂,犹豫了片刻——郑五是归楚营最勇猛的老兵,若是他出事,对士气打击太大。可眼下,确实没人比郑五更熟悉黑松林的地形。“好。”韩信伸手扶起他,从腰间解下短剑,“这把剑你带着,若是遇到危险,自保要紧。记住,活着把粮草带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郑五接过短剑,用力点头。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阿禾,少年的脸冻得发青,却依旧挺直了脊梁,手里的短刀攥得发白。“阿禾,”郑五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俺走后,你跟着韩将军好好守关,别逞能,照顾好自己。等俺回来,带你去吴县吃新蒸的麦糕。” 阿禾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郑大哥,你一定要回来!俺还等着跟你学箭术呢!” 当夜,冷雨还在下。郑五带着五百老兵,背着绳索,从雁门关西侧的密道悄悄摸了出去。密道又窄又湿,有的地方只能匍匐前进,雨水和泥土灌进衣领,冷得人牙齿打颤。一个老兵的腿被密道里的尖石划破,鲜血染红了裤腿,却只是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他们都知道,这是雁门关最后的希望,绝不能失败。 黑松林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郑五带着老兵们,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悄靠近燕军的埋伏点——三十多个燕兵正围着篝火取暖,旁边堆着缴获的粮袋,显然是负责看守粮道的。 “等俺信号,先杀哨兵,再抢粮袋!”郑五压低声音,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悄无声息地绕到一个哨兵身后。短刀划破喉咙的脆响被雨声掩盖,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老兵们纷纷行动,像猎豹般扑向篝火旁的燕兵。燕兵们毫无防备,有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兵们的长戟刺穿胸膛。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臧荼派了五百燕兵来换防,此刻正朝着黑松林赶来,火把的光芒在雨夜里格外刺眼。 “不好!快撤!”郑五大喊着,让老兵们扛起粮袋,往密道方向跑。可燕兵来得太快,很快就把他们围在了松林中央。为首的燕将握着长刀,冷笑一声:“归楚营的叛徒!还想抢粮?今日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郑五把粮袋塞给身边的老兵,自己握着长戟,挡在众人面前:“你们带着粮草走!俺来断后!” “郑大哥!俺们不走!要走一起走!”老兵们红着眼,纷纷举起武器,没人愿意丢下他。 郑五却猛地回头,眼里满是决绝:“走!这是命令!俺们是楚地的兵,要护着楚地的粮草,护着楚地的百姓!就算俺死了,你们也要把粮草运回关里,别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 他说完,握着长戟,朝着燕兵冲了过去。长戟刺穿一个燕兵的甲胄,却被另一个燕兵的长刀砍中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战袍。郑五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没退,反手一戟,挑翻了那个燕兵。 老兵们含着泪,扛起粮袋,朝着密道方向跑。阿禾的父亲临终前,曾让他跟着郑五,说跟着这样的人,才能有出路。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楚地的兵——是宁愿自己死,也要护住弟兄,护住百姓的人。 燕兵越来越多,郑五的身上已被砍了七八刀,鲜血顺着战袍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他的力气渐渐耗尽,长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却依旧靠着树干,没有倒下。燕将走到他面前,长刀指着他的胸口:“投降吧!只要你肯归顺燕王,俺饶你不死!” 郑五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吐掉嘴里的血沫:“俺是楚地的兵,只认霸王,只认楚地的百姓!想让俺投降?做梦!”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韩信给的短剑,猛地刺向燕将。燕将猝不及防,被刺中肩膀,痛得大喊一声,反手一刀,砍中了郑五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郑五的身体缓缓倒下,眼睛却依旧望着密道的方向——那里,是雁门关的方向,是楚地的方向,是他想回去的方向。 与此同时,雁门关内,田横和韩信正站在城头,望着黑松林的方向。雨还在下,却迟迟没看到郑五的身影。阿禾攥着郑五给的木牌,站在城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雨水,在脸上淌成河。 “韩将军,你看!”一个士兵突然大喊。远处的密道出口,出现了十几个身影——是带着粮草回来的老兵!他们浑身是血,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却依旧扛着粮袋,一步一步朝着雁门关走来。 韩信和田横立刻冲下城头,迎了上去。一个老兵看到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掉在地上:“韩将军……郑大哥他……他为了掩护俺们,被燕兵杀了……” 粮袋“哗啦”掉在地上,粟米撒了一地,混着雨水和老兵的泪水,格外刺眼。阿禾冲过去,抓住老兵的胳膊,声音颤抖:“你说什么?郑大哥他……他死了?” 老兵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染血的短剑——是韩信给郑五的那把,剑身上还沾着燕将的血。“郑大哥最后说,让俺们一定要把粮草运回关里,让弟兄们好好守关,别让他白白牺牲……” 韩信接过短剑,手指摩挲着剑身上的血迹,眼眶发红。田横站在一旁,拳头攥得咯咯响,声音里满是愤怒:“臧荼!匈奴!刘邦!俺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城楼上的士兵们得知郑五牺牲的消息,纷纷举起武器,朝着黑松林的方向呐喊:“为郑大哥报仇!守住雁门关!”声音震得雨丝都在颤抖,带着悲壮的力量,在雁门关的上空回荡。 而此刻,吴县的郡府里,虞姬正拿着郑五母亲的信,眼泪掉在信纸上。老妇人在信里说,她听说儿子去了雁门关,很担心,却也为他骄傲,说儿子跟着霸王,做的是护百姓的大事,就算死了,也值了。虞姬擦了擦眼泪,让人把信收好——等打赢了仗,她一定要亲自去雁门关,告诉郑五,他的母亲很好,楚地的百姓很好,他没有白白牺牲。 夜色渐深,雁门关的灯火亮了起来,却透着一股悲壮的寒意。韩信和田横站在城头,望着关外的联营,眼神坚定。郑五的牺牲,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仗,不仅是为了守住雁门关,更是为了守住楚地的百姓,守住天下的太平。 “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关,和匈奴、燕军决一死战!”韩信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为了郑大哥,为了牺牲的弟兄们,为了楚地的百姓,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他们赶出去!” “决一死战!”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悲壮的决心。阿禾握着郑五留下的木牌,站在最前面,眼里满是坚定——他要替郑大哥活下去,替郑大哥守好雁门关,替郑大哥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属于楚地的故事,还在继续。这场仗,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却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守护家园的决心。悲壮的血,终会浇灌出和平的花;牺牲的魂,终会守护住百姓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