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黄沙口,是一片流动的金。“阿吉田” 的混种麦被晨露浸得沉甸甸,麦穗垂成弯弯的月牙,楚地农兵握着青铜镰刀,刀刃划过麦秆的 “沙沙” 声,像一首丰收的序曲。赵磊蹲在田埂上,掐下一粒饱满的麦粒,放在掌心揉搓 —— 金麦的微黄与雪麦的浅褐交织,咬开时满是清甜。“今天开镰!” 他的声音顺着风传向梯田,“楚地农兵负责割麦捆垛,乌孙兄弟用木枷打谷,波斯的哈桑带工匠守粮囤,交趾的阿蛮教大家用香蕉叶垫囤底防潮,咱们要在霜降前把新麦全入仓!”
话音刚落,梯田里就热闹起来。楚地农兵弯腰割麦,捆好的麦垛像金色的小塔,在田埂间排成长队;乌孙长老带着族人,在打谷场支起八架木枷,“吱呀” 的木枷声里,麦粒落在麻布上,发出 “哗啦啦” 的脆响,溅起细碎的金芒;阿蛮蹲在粮囤旁,教漠北来的族人把香蕉叶铺成叠层,“这样麦种不会受潮,到明年春天还能发芽”;哈桑则捧着波斯带来的 “测湿木”,插入粮囤的缝隙 —— 木片变色就说明潮气重,得立刻通风,这是波斯商队传了三代的储粮法子。
虞姬带着妇娘们在田边搭起粥棚,陶锅里煮着新收的麦仁,掺了倭国小野送的海苔碎和漠北的风干肉,热气裹着麦香飘出老远。“巴图,歇会儿喝碗粥!” 虞姬舀起一碗冒着热气的麦仁粥,递给刚扛完一捆麦的巴图,他的粗布衫已被汗水浸透,胳膊上还留着之前护囤时的疤痕,“新麦熬的粥甜,补力气,等会儿打谷更有劲。” 巴图接过碗,连喝两口,笑着露出豁牙:“夫人熬的粥比漠北的奶茶还暖!今年这混种麦,穗子比去年多三成,俺们部落明年能种十亩!”
小巴图、阿尘和阿雪背着小竹篓,跟在阿狼身后捡拾遗落的麦穗。阿雪的裙摆沾了麦糠,金褐色的碎末贴在布上,像撒了层金粉。“阿狼叔叔,俺们捡的麦穗能磨多少粉呀?” 她举着满篓的麦穗,眼里映着金黄的麦浪,“俺想给阿吉叔叔献一捧新麦,还要给漠北的阿雪奶奶带些。” 阿狼摸了摸她的头,指着 “阿吉田” 中央的木牌 —— 木牌上阿吉的名字被新刻的麦穗环绕,旁边还添了三个小字:“盼丰收”。“能磨一小袋粉,够烙三张麦饼,” 阿狼的声音轻得像风,“阿吉要是看着,肯定比谁都高兴。”
可就在日头升到正中,打谷场的粮囤刚装到一半时,负责巡查外围的月律突然策马奔来,马鞍上挂着一支染血的羽箭 —— 箭杆上刻着漠北 “秃鹫部” 的图腾,那是个始终不愿归附、专靠劫掠为生的小部落。“不好!秃鹫部联合了兀术的残寇,有五十多人,正往打谷场冲!他们带了绳索和麻袋,想劫走新麦!”
赵磊猛地站直身子,青铜镰刀在手中一转,寒光映着麦浪:“阿骨带肃慎兄弟守粮囤东侧,用铁凿扎马腿,把打谷场的木枷搬到囤边当屏障;月律率月氏人搭箭,射他们的马缰绳,别让他们靠近粮囤;巴图、蒙克、蒙力,你们带漠北族人守西侧,用麦垛堆成矮墙,堵住他们的路;黑牙,你跟哈桑去粮囤顶,用波斯的硫磺粉和乌孙的干扁蓄草混在一起,点燃了扔下去,能呛退他们;虞姬,你带妇娘和孩子躲进‘阿吉田’的育苗棚,那里有草帘能挡箭!”
“俺们不躲!” 小巴图突然拽住赵磊的衣角,小手里还攥着捡麦穗的竹篓,“俺们能帮着递石灰!哈桑叔叔说石灰能呛人,俺们学过!” 阿尘立刻把竹篓里的麦穗倒在地上,阿雪则跑去找虞姬要石灰粉,三个孩子的身影在金麦浪里穿梭,像三颗跳动的小星星。
虞姬看着孩子们坚定的眼神,咬了咬唇,从医箱里掏出三个小布包:“那你们把石灰粉装在布包里,扔的时候别靠近,呛着了就赶紧躲到麦垛后!” 说着就把布包塞给孩子们,自己则攥紧了青铜短刀 —— 这把刀曾护过她,今天要护着麦田里的希望。
很快,远处的尘烟里出现了黑影。秃鹫部首领巴图鲁骑着黑马冲在最前,手里的弯刀闪着冷光,身后跟着的残寇和部落兵,个个背着空麻袋,眼里满是贪婪。“把新麦留下!不然烧了你们的麦田!” 巴图鲁的嘶吼声刺破麦浪,他抬手一挥,十几个兵卒举着火把,就往粮囤旁的麦垛扔去。
“不许烧麦!” 巴图猛地冲过去,用身子挡住麦垛,火把烧到他的袖口,火苗窜起半尺高,他却浑然不觉,伸手就夺兵卒的火把。蒙力见状,立刻抱着一捆湿麦秸冲过来,盖在火苗上,“哥,俺帮你!” 麦秸的水汽压灭火苗,却在巴图的袖子上留下焦黑的印子。
巴图鲁见巴图护得紧,挥刀就劈,蒙克突然从麦垛后窜出,手里的木桩狠狠砸向巴图鲁的马腿 —— 那是他早上加固粮囤时用的硬木,此刻成了武器。马痛得直立起来,把巴图鲁甩在麦堆里,麦粒从他的衣领灌进去,硌得他龇牙咧嘴。“你们这些叛徒!忘了漠北的规矩了?” 巴图鲁爬起来,弯刀指着巴图兄弟,“抢粮才是活路,种麦迟早饿死!”
“你错了!” 黑牙突然从粮囤顶探出头,手里举着个布包 —— 里面是硫磺粉和扁蓄草的混合物,点燃后冒着刺鼻的黄烟,“俺以前也抢粮,可最后饿肚子的还是自己!种麦能吃饱,能让孩子有饼吃,这才是活路!” 他把布包扔向冲来的兵卒,黄烟瞬间弥漫开来,兵卒们呛得咳嗽不止,手里的麻袋掉在地上。
赵磊趁机带着楚地农兵冲过去,青铜镰刀劈向兵卒的刀柄,“当啷” 声里,弯刀纷纷落地。“你们要是愿意,就留下种麦,” 赵磊的刀架在一个兵卒的肩上,声音却很平和,“黄沙口有麦种,有田地,能让你们过冬;要是想回漠北,俺们也送你们粮,绝不让你们饿肚子。”
那兵卒看着地上的新麦,又看了看远处育苗棚里的孩子 —— 小巴图正把石灰包递给阿雪,三个孩子的脸上满是坚定,突然扔下麻袋,跪了下来:“俺们…… 俺们不想抢了,俺们想种麦,想让孩子吃热饼。” 其他兵卒见有人带头,也纷纷放下武器,有的甚至哭了 —— 他们在漠北饿了太久,早已厌倦了打杀。
巴图鲁见手下倒戈,气得脸色铁青,挥刀就想偷袭赵磊,阿狼突然从 “阿吉田” 冲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麦秆 —— 那是他早上从 “阿吉田” 摘的,带着新麦的清香,却此刻成了武器,狠狠抽在巴图鲁的手腕上。“不许伤赵将军!” 阿狼的眼里满是怒火,“这麦田是俺们的希望,你毁不了!”
巴图鲁的刀掉在地上,被阿雪捡起来,远远扔到麦垛后。“你看,连孩子都知道护麦,” 虞姬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碗麦仁粥,递到巴图鲁面前,“这是新麦熬的,你尝尝,比抢来的干粮好吃。” 巴图鲁看着粥碗里饱满的麦仁,又看了看周围的人 —— 巴图兄弟在整理粮囤,黑牙在帮兵卒拍掉身上的麦糠,孩子们在捡散落的麦粒,突然红了眼眶,接过粥碗,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夕阳西下时,战斗终于结束。巴图鲁的兵卒大多愿意留下,只有少数人想回漠北,赵磊让哈桑给他们装了粮袋,还送了些麦种。打谷场的粮囤重新装满,新麦的香气飘满了黄沙口,木枷的 “吱呀” 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带着丰收的喜悦。
虞姬给巴图包扎袖口的焦痕,艾草膏的清凉压过了灼痛感。“明年春天,俺们想把麦种带回漠北的部落,” 巴图看着粮囤,眼里满是期待,“让更多人知道,种麦能吃饱,能过太平日子。” 蒙克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俺们一起去,俺们兄弟再也不分开了。”
小巴图、阿尘和阿雪坐在 “阿吉田” 的木牌旁,把捡来的麦穗撒在木牌前。“阿吉叔叔,” 小巴图轻声说,“麦收了,俺们给你献了新麦,明年还会种更多,让漠北的草原上也有麦浪。” 阿尘和阿雪跟着点头,三个孩子的声音在麦浪里回荡,像一首小小的歌。
赵磊牵着虞姬的手,站在粮囤旁,黄金麦穗权杖插在囤边,杖尖映着晚霞,把金麦浪染得更艳。“你看,” 虞姬轻声说,“人心变了,日子就变了,这就是‘以农止战’的意思,不是靠刀枪,是靠麦种,靠饼香,靠孩子的笑脸。”
赵磊点头,望向远方 —— 漠北的草原上,巴图的部落正等着新麦种;月氏的沙漠里,水车还在转动;波斯的绿洲里,哈桑的族人正盼着混种麦的消息;倭国的海岛上,小野正准备修新的育苗棚。这些土地,曾经隔着战火和仇恨,此刻却因为一粒小小的麦种,连在了一起。
晚风拂过麦田,金浪翻滚,带着新麦的清香,裹着各族人的笑声,飘向更远的地方。打谷场的篝火亮了起来,虞姬熬的麦仁粥香飘满了整个黄沙口,巴图兄弟、黑牙、哈桑,还有新归附的漠北族人,围着篝火坐着,吃着新麦饼,聊着明年的春耕。
这就是黄沙口的秋收,没有战火,只有金浪;没有仇恨,只有同心。这就是 “以农止战” 的梦想,在金黄的麦浪里,在温暖的篝火旁,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慢慢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