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黄沙口,麦囤堆得比屋檐还高。新收的混种麦装在驼毛袋里,袋口绣着 “太平麦” 的纹样,楚地的麦穗、月氏的驼铃、漠北的狼图腾在阳光下凑成一团暖。阿狼正把麦种往马车上搬,粗布衫上沾着麦糠,却笑得比秋阳还亮:“这是给蒙力部落留的三百石,得赶在初雪前送到漠北,不然路就封了。”
他的妻子跟在后面,把一包烙好的芝麻麦饼塞进车帘:“里面掺了新麦粉,让蒙力的孩子也尝尝。还有这驼毛护膝,漠北的冬天冷,别冻着腿。” 阿尘抱着木雕小鹿,趴在车辕上,时不时伸手摸一摸麦种袋:“娘,俺能跟爹一起去吗?俺想给阿雪送新麦饼,还想教漠北的孩子念种麦口诀。”
“不行,” 阿狼揉了揉儿子的头,“漠北的路不好走,你留在黄沙口,等爹回来给你带草原上的野果。” 小巴图突然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和阿雪一起捡的麦穗磨的粉:“阿狼叔,把这个也带上!这是俺和阿雪、阿尘一起捡的麦穗,让漠北的人知道,黄沙口的麦,是大家一起种的。”
送种的商队很快出发。二十辆马车装着麦种,楚地农兵握着青铜刀走在两侧,乌孙向导骑着马探路,肃慎的阿骨带着族人在前头扫雪 —— 刚下过一场秋雪,路滑难行,他们用松枝铺在车轮下,防止打滑。黑牙也跟来了,他手里握着一把新磨的麦种,是赵磊特意分给他的:“俺想回漠北的旧部看看,把麦种分给他们,让他们也知道,种麦比抢粮强。”
队伍走了三日,刚进入漠北地界,远处的雪坡后突然冒出几骑人影 —— 是赤勒最后的余寇,为首的叫巴彦,脸上留着一道刀疤,手里的弯刀在雪光下闪着冷光。“把麦种留下!” 巴彦的嘶吼顺着风刮过来,“赤勒首领被你们抓了,俺们只剩这些麦种能活命!”
“巴彦,别执迷不悟!” 黑牙催马上前,手里的麦种袋举得高高的,“这些麦种是给漠北部落种的,不是给你们抢的!俺以前也抢粮,可最后还是饿肚子,现在种麦,每天都能吃热乎的麦饼!” 巴彦冷笑一声,弯刀指着黑牙的鼻子:“叛徒!跟着楚狗种麦,忘了单于的规矩?”
话音刚落,巴彦的手下就举着弯刀冲了过来。赵磊(特意赶来护送商队)立刻下令:“农兵列阵,用长矛挡马!乌孙的兄弟搭箭,射他们的马腿!阿骨带肃慎人用松枝扔向马眼,别伤到人!” 楚地农兵迅速列成方阵,长矛对着马蹄,乌孙人的箭 “嗖嗖” 射出,射中了最前面几匹马的腿,马惨叫着跪倒,骑手摔在雪地里。
巴彦见势不妙,突然策马冲向装麦种的马车,想把麦种袋扔到雪地里。阿尘突然从车帘后探出头,手里举着木雕小鹿,大声喊:“不许碰麦种!这是给漠北的孩子种的!你要是抢了,他们冬天就没粮吃了!” 巴彦的马猛地停住,他看着车辕上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 他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和阿尘一样大,现在还在漠北的山洞里啃草根。
“巴彦,你看这麦种,” 黑牙趁机催马过来,打开麦种袋,金黄的麦种在雪光下泛着油光,“种下去,明年就能收麦,你的孩子也能吃麦饼,不用再饿肚子。要是你愿意,就跟俺们一起种麦,黄沙口有田地,有粮吃。” 巴彦的手微微发抖,弯刀在手里攥得发白,却迟迟没劈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 是蒙力带着漠北部落的人赶来,他们手里举着新做的木犁,身上还沾着泥土:“巴彦!别抢麦种!俺们已经种上黄沙口的麦了,再过几个月就能收,你要是愿意,就来俺们部落种麦,俺们教你!” 巴彦看着蒙力身后的族人,他们手里捧着刚烙好的麦饼,热气裹着麦香,飘满了雪坡。
巴彦突然扔下弯刀,从马背上滑下来,跪在雪地里,眼泪掉在雪上,瞬间冻成了小冰晶:“俺们…… 俺们在山洞里饿了三个月,孩子哭着要吃的,俺没办法才来抢……” 赵磊走过去,把一袋麦种递给他:“起来吧,这些麦种分你一半,你带着族人去蒙力的部落,跟着种麦,明年秋收,就能让孩子吃上热乎的麦饼。”
巴彦捧着麦种袋,指尖触到温热的麦种,突然哭出了声:“俺错了…… 俺不该抢麦种,俺该早点听你们的话,种麦才是正道。” 他的手下也纷纷扔下武器,跪在雪地里,眼里满是愧疚。
队伍重新出发时,巴彦也跟来了。他骑着马走在最后,手里的麦种袋紧紧抱在怀里,时不时摸一摸 —— 那是他和族人的希望。黑牙凑过来,给他递了一块麦饼:“尝尝,这是黄沙口的新麦做的,比草根好吃多了。” 巴彦接过麦饼,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芝麻的甜,瞬间填满了空荡荡的胃,他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五天后,队伍终于到达蒙力的部落。漠北的草原上,已经开垦出一片田地,新播的麦种刚冒出芽尖,雪覆盖在田埂上,像给新芽盖了层被子。阿雪跑过来,扑到阿尘身边,手里举着一株刚冒芽的麦种:“阿尘,你看!这是俺们种的麦,明年就能长穗了!”
巴彦看着田地里的新芽,又看了看蒙力部落的人 —— 他们穿着粗布衫,手里握着锄头,脸上带着踏实的笑容,再也没有以前抢粮时的戾气。他突然走到田地旁,蹲下身,小心地把自己的麦种撒在田埂上:“俺也想种麦,求你们教俺。”
蒙力笑着点头,把一把木犁递给他:“来,俺教你翻土,种麦要用心,就像护着孩子一样。” 巴彦接过木犁,笨拙地翻起土来,雪粒沾在他的粗布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 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比抢粮更踏实的活法。
返程时,阿狼站在雪坡上,望着蒙力部落的田地,手里握着小巴图他们送的麦穗粉:“赵将军,你看,漠北的草原上,终于也有麦种了。” 赵磊点头,目光望向远方 —— 黄沙口的麦囤还堆得高高的,月氏的沙漠里,新的水车正在转动,波斯的绿洲里,混种麦已经抽穗,倭国的海岛上,小野正教族人熬制麦仁粥。
“这就是‘以农止战’的意思,” 赵磊轻声说,“不是靠刀枪,是靠一粒粒麦种,靠一双双握过锄头的手,靠一颗颗盼着太平的心。” 风拂过雪坡,带着麦种的清香,远处的田地里,蒙力和巴彦正一起翻土,阿雪、阿尘和漠北的孩子在田边唱着种麦口诀,歌声混着雪粒的 “沙沙” 声,成了漠北最暖的秋歌。
队伍渐渐远去,雪坡上的麦种袋还留在田埂旁,像一颗跳动的火种。阿狼知道,明年春天,这里会冒出嫩绿的芽,夏天会开出金黄的穗,秋天会结出饱满的麦 —— 而漠北的草原上,再也不会有抢粮的寇贼,只有种麦的农人,只有太平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