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深渊的死寂,是一种能吞噬心跳声的厚重绒布,将小队紧紧包裹。沿着干涸的古老河床深入,两侧暗紫色的岩壁愈发高耸陡峭,投下的阴影浓稠如墨。头顶那片被扭曲岩层和紫黑色雾气过滤的诡异“天空”,散发着永恒黄昏般的不祥光晕。
林尘趴在叶火背上,昏迷中的身体不时轻微抽搐。那圈曾净化怪物的淡蓝色光晕并未再次出现,但他怀中的融合碎片,却持续散发着一种低频的、近乎震颤的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与这片土地的某种深层存在进行着无声的、紧张的对话。
叶火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细微震颤,她的心也随之下沉。林尘的这种状态,与其说是守护,更像是一种……对抗。对抗这片深渊本身。
“停一下。”走在最前的小影突然举起拳头,声音压得极低。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河床上一块相对光滑的鹅卵石。石头上,有一个极其模糊、但绝非天然形成的刻痕——一个向内螺旋的符号,与他们在创生大厦和灯塔看到的某些符号,有着某种神似而形异的关联。
“这里有……人为的痕迹,非常古老。”小影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昏暗的岩壁。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尘,喉咙里突然发出一串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音节,不像任何一种已知语言,音节扭曲而古老,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K’yarnak…… ph’nglui……碎片……欺骗……牢笼……”
这诡异的低语让所有人毛骨悚然!林尘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语言?
【检测到高位阶信息残留接触……宿主精神屏障自主抵御……发生浅层信息泄露(语言模块污染)……警告:持续接触可能导致认知混乱!】
碎片传来的警示信息冰冷而急促。
“他在说什么?”王大锤紧张地握紧了砍刀。
叶火脸色凝重,她虽然听不懂,但那些音节中蕴含的绝望与警示意味,却让她不寒而栗。“这地方不对劲,有东西在影响林尘!加快速度,找地方躲起来,等他稳定!”
队伍继续前进,气氛更加压抑。河床在前方拐过一个急弯,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出现在岩壁底部。洞口幽深,里面吹出带着浓重湿气和古老尘埃味道的冷风。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洞口两侧,伫立着两尊巨大的、已经严重风化破损的石像。
石像并非人形,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结合了节肢动物与软体动物特征的扭曲形态,透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智不适的诡异感。但石像基座上,却用一种类似灯塔中见过的文字,刻着一段斑驳的铭文。
叶火凑近仔细辨认,借助存储器里零星的数据对照,勉强解读出几个关键词:
“……禁忌……知识……沉睡……看守……勿醒……”
勿醒?看守什么?
就在叶火试图解读更多信息时,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冗长、仿佛无数巨石摩擦般的诡异声响!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和灵魂深处!伴随着声响,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从洞窟中涌出!
“呃啊!”李薇和张小玲首当其冲,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神瞬间变得涣散迷茫。老周和小李也面露痛苦之色,踉跄后退。就连王大锤和小影,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这波动,直击精神!
叶火强忍着脑海中翻腾的混乱幻象,猛地看向林尘!只见林尘的反应最为剧烈!他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双眼紧闭却眼球暴突,口中再次溢出那种扭曲的音节,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某种共鸣般的吸引?
他怀中的碎片,光芒暴涨!不再是温润的蓝色,而是变成了一种躁动不安的、近乎紫色的幽光!
【检测到高强度同源异化精神攻击(深渊低语)……宿主精神链接过载……碎片共鸣失控……警告!有未知存在试图通过共鸣通道进行意识入侵!】
“不好!”叶火瞬间明白过来!这洞窟里沉睡(或被禁锢)的“东西”,感知到了林尘和碎片的特殊,正在试图强行连接,甚至……夺舍?!
“打断他!不能让那东西接触林尘!”叶火厉声喝道,同时伸手想去摇晃林尘,试图用物理方式干扰这种危险的共鸣!
但已经晚了!
林尘猛地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混沌的、旋转的紫色漩涡!他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扭曲、非人的诡异笑容,喉咙里发出混合着自己原本声线和某种古老、沙哑异声的怪响:
“*终于……一具合适的……容器……可怜的碎片……被欺骗的钥匙……来吧……回归……本初的……混沌……”
他被控制了!或者说,他的意识正在被某个古老的存在的意志强行覆盖!
“林尘!”叶火目眦欲裂,拔出匕首,却不知该刺向何处!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林尘体内那股属于“变数”的、不屈的意志,与他胸口碎片的核心程序产生了剧烈的冲突!碎片的光芒在紫色与蓝色之间疯狂闪烁!
【检测到外部意识入侵!宿主核心意识遭受侵蚀!启动紧急净化协议!消耗储备能量!执行!】
“不——!!!”林尘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一次是他自己的声音),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痉挛!一股纯净的、炽烈的蓝色能量从碎片核心爆发,如同焚尽一切的火焰,瞬间席卷他的全身,与那入侵的紫色意志展开了激烈的绞杀!
这种净化发生在意识层面,但外显的冲击波却将靠近的叶火等人猛地推开!
洞窟深处那古老的存在的意志似乎受到了重创,发出一声愤怒而痛苦的无声咆哮,那股精神冲击潮水般退去,洞穴恢复了死寂。
林尘眼中的紫色漩涡消退,身体一软,从叶火背上滑落,瘫倒在地,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但他怀中的碎片,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甚至表面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代价巨大!碎片为了保住他的意识,几乎耗尽了能量!
“林尘!”叶火扑过去,颤抖着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一丝游丝般的气息。
洞穴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心有余悸。这“遗忘深渊”比追猎者可怕一万倍!它攻击的不是肉体,而是直接侵蚀人的精神和意志!
叶火看着昏迷的林尘和那出现裂纹的碎片,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决绝。守塔人警告的“伪光”和“代价”,难道就是指这个?这片土地深处沉睡的,是比主脑更古老、更诡异的存在?
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尽快找到所谓的“最初答案”,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望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穴入口,又看了看手中那受到干扰、无法读取的存储器。
答案,或许就在洞里。但下一次,他们还能如此幸运吗?
叶火背起轻得像片羽毛的林尘,声音沙哑而坚定:“离开这里,沿着河床继续走。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他醒来。”
深渊的低语暂时停歇,但更大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每个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