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死寂的主控室。只有几盏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勾勒出清道夫残骸冰冷的轮廓和众人疲惫不堪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淡淡的血腥味。
寂静被林尘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他靠在冰冷的控制台基座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牵动着焦黑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叶火跪在他身边,用从医疗包翻出的最后一点特效喷雾处理着他胸前恐怖的灼伤,动作迅速而专注,但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凝重。
王大锤拄着砍刀,喘着粗气,警惕地扫视着门口方向,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新的威胁,尽管清道夫已全部瘫痪。小影则如同幽灵般在控制台残骸间快速搜索,试图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残留信息或物资。
李薇、张小玲和其他幸存者蜷缩在角落,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们瑟瑟发抖,目光不时地瞟向林尘,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的、本能的畏惧。
实验体……那个冰冷的声音称林尘为实验体。这个词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咳……叶队,”林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向叶火,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坦诚,“那个声音……没说错。根据那些信息,我……我可能真的是‘方舟计划’的……一个实验品。我的能力,不是运气,是……被植入的。”
他终于说出了这个沉重的事实,等待着审判般的目光。
叶火涂抹药膏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直视林尘,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我知道。”
林尘一愣。
“从你第一次用身体挡住攻击,反弹伤害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能力绝非寻常。”叶火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末世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强大。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谁,你选择做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信任地看着她的队员,最终回到林尘脸上:“你是林尘,是救了李薇、张小玲,救了老周,在体育馆、在停车场、在这里,一次次挡在我们面前的队友。这就够了。”
没有煽情,没有质疑,只有基于事实的、钢铁般的信任。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林尘心中大部分的冰冷和迷茫。是啊,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选择!
“叶队……”林尘喉头哽咽,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小影无声地滑了回来,手中拿着几张从控制台碎片中抢救出来的、被部分烧焦的打印纸,以及一个巴掌大小、似乎还能工作的便携式数据存储器。
“有发现。”小影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速稍快,“部分残留的日志摘要,和这个……可能是备份驱动器。”
叶火接过纸张,就着应急灯光快速浏览。上面的信息支离破碎,但印证了林尘获得的情报:“方舟计划”是伪装成救赎的筛选与收割陷阱。而那个便携存储器,接口特殊,需要专门的设备读取。
“关于‘家园’的信号,有更多线索吗?”叶火问道。
小影摇了摇头:“信号源彻底消失,无法追踪。日志里没有直接提及‘家园’,但有一条加密注释,提到了‘撤离坐标’和‘火种协议’,指向西北方向,一个叫‘北岭守望’的旧时代军事观测站遗址。”
北岭守望?军事观测站?这会是“家园”的线索,还是另一个陷阱?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叶火站起身,目光扫过所有人,“留在这里,清道夫可能重启,或者引来更糟的东西。向下突围,外面遍布怪物和秃鹫帮。唯一的希望,或许是这个指向西北的线索。”
她的意思很明确,离开创生大厦,前往未知的“北岭守望”。
“队长,你去哪,我们就去哪!”王大锤第一个表态,瓮声瓮气,毫无犹豫。他信任叶火的判断,就像信任自己的拳头。
小影轻轻点头。
李薇和张小玲对视一眼,也坚定地站到了叶火身后。老周和小李虽然恐惧,但更明白留下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重伤的林尘身上。他是团队最强的盾,也是现在最重的负担。
林尘咬着牙,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伤势比想象中更重,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长途跋涉。
“我……”他脸上露出不甘和愧疚。
“别废话。”叶火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大锤,找点材料做个简易担架。小影,寻找最快最安全的撤离路线,避开我们来时的路。其他人,搜集所有能用的物资,特别是水和药品。我们休息一小时,然后出发。”
命令清晰果断,没有给林尘任何拒绝的机会。团队迅速行动起来。王大锤拆下清道夫的金属肢体和电缆,笨拙却有效地开始编织担架。小影再次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中。李薇等人则开始小心翼翼地搜刮主控室角落可能存在的储物柜。
一小时后,队伍准备就绪。林尘被小心翼翼地抬上简陋却结实的金属担架,由王大锤和小李轮流抬着。叶火将那个可能藏着关键信息的便携存储器贴身收好。
他们选择了一条通往大厦侧面货运平台的紧急通道,由小影提前清理了路径。当众人推开最后一道防火门,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但自由的空气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创生大厦如同一个巨大的墓碑,矗立在身后,里面埋葬着残酷的真相和无数亡魂。而前方,是废墟蔓延的城市,和通往西北方向的、充满未知的荒野。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队伍沉默地前行,速度缓慢却坚定。林尘躺在担架上,看着天空中盘旋的几只变异秃鹫,又看向走在担架旁、背影挺拔的叶火,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是实验体,是变数,是最后的火种之一?他不确定。但他确定的是,此刻,他是烈焰小队的一员。他要活下去,和这些信任他、需要他的人们一起,找到那个可能的“家园”,揭开所有的谜底。
担架颠簸着,伤口隐隐作痛,但林尘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坚定。
未来的路注定艰难,但他们已经握住了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