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烟尘在山谷间缓缓沉降,如同为北岭守望基地举行的灰色葬礼。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尘霾,将山坡上或坐或躺、伤痕累累的身影拉得细长。死里逃生的庆幸尚未持续片刻,便被林尘昏迷中吐露的词语彻底击碎。
“……主脑……锁定……清除……小队……下一个目标……”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风吹过焦土发出的呜咽声。
叶火半跪在林尘身边,手指搭在他颈动脉上,感受着那微弱但顽强的搏动,眼神却已是一片冰封的海。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满脸血污、眼神中带着惊惧与茫然的队友。
“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们切断了一个连接点,但激怒了背后的主宰。从现在起,我们不再仅仅是末世的求生者……”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令人心悸的身份:“……我们是‘系统’通缉的要犯,是它必须清除的‘病毒’。”
王大锤抹了把脸上的血和土,朝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妈的,听起来还挺带劲!老子早就看那鬼系统不顺眼了!”
小影沉默地擦拭着匕首上的污秽,眼神比刀锋更冷,用行动表达了态度。
李薇和张小玲相互搀扶着,身体还在发抖,但看着叶火和王大锤的反应,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老周和小李也挣扎着坐直身体,末世教会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害怕没用,只能拼。
“叶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小李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问出了关键。
叶火的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林尘:“必须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林尘醒过来。他是关键,只有他可能知道更多关于主脑和‘清除’的信息。”她看了看即将彻底暗下来的天色,以及众人惨不忍睹的状态,“我们都需要治疗和休整。直接暴露在荒野,等于给主脑当靶子。”
她快速做出决策:“清理痕迹,远离爆炸点。寻找隐蔽处过夜。大锤,小影,负责警戒和寻找落脚点。其他人,互相处理伤口,清点剩余物资。”
命令下达,队伍如同精密的仪器再次运转起来,尽管每个零件都带着裂痕。求生的本能和对未知追杀的警惕,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
他们相互搀扶着,尽可能抹去留下的痕迹,向着与爆炸点相反的方向,蹒跚前行。幸运的是,小影在不远处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蔽大半的浅山洞穴,入口狭窄,内部空间却足够容纳众人,易守难攻。
洞内阴暗潮湿,但暂时安全。王大锤用巨石堵住大半洞口,只留通风缝隙。小影如同影子般守在洞口阴影处。叶火则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和李薇、张小玲一起,为重伤的林尘和王大锤重新清洗、包扎伤口。药品几乎耗尽,只能用清水和撕碎的干净衣物勉强处理。
物资清点结果令人沮丧:仅剩半瓶水,几块压缩饼干,弹药所剩无几。真正的弹尽粮绝。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洞穴内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只有伤员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没有人能睡着,白天的惊心动魄和未来的沉重压力,如同梦魇般萦绕。
叶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手中紧握着那把陪伴她已久的弩箭,目光透过石缝,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主脑的“清除指令”会以何种形式到来?更强大的清道夫?诡异的自然灾害?还是……操纵其他幸存者来围剿他们?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后半夜,一直昏迷的林尘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呢喃,身体微微动弹了一下。
叶火立刻靠近:“林尘?”
林尘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眼神起初是涣散和痛苦的,但很快,一种奇异的变化在他眼中浮现。他并没有完全清醒,似乎处于一种朦胧的状态,但他抬起手,虚弱地指向洞穴外的某个方向,嘴唇翕动:
“能量……波动……不……不一样……不是怪物……是……追踪……信号的……源头……在……那边……很远……但又好像……很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但内容却让叶火浑身一震!
林尘在昏迷中,似乎被动地感知到了什么?追踪信号的源头?是指主脑锁定他们的信号源,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样的波动?说清楚点!”叶火压低声音,急切地追问。
但林尘的眼皮再次沉重地合上,手指无力地垂下,呼吸变得平稳了些,似乎又陷入了深度的昏睡,刚才的提示仿佛只是意识碎片的本能流露。
叶火的心却无法平静。她死死记住林尘所指的大致方向——东南方,与他们原本计划前往的、可能存在“家园”线索的西北方向截然相反!
这是一个新的变数。是主脑派来的猎杀者正在靠近?还是……与“家园”有关的、能够干扰甚至屏蔽主脑追踪的信号?
无法判断。但直觉告诉叶火,这个无意中获得的提示,至关重要。
她回到洞口,将这一情况低声告知了王大锤和小影。
“东南方?”王大锤皱紧眉头,“那不是往回走吗?更深入废墟城市?”
“风险巨大,但也可能是机会。”小影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有最意想不到的发现。”
叶火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等天亮,林尘状态稍好,我们向东南方移动。不是盲目撤退,而是主动侦查。如果那是猎杀者,我们必须掌握先机。如果那是机会……我们更不能错过。”
这是一个赌博。用小队残存的力量,去赌一个昏迷中模糊的预感。
洞外,夜风呼啸,仿佛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烈焰小队的未来,如同这深邃的夜空,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星辰。而通缉令,已然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