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枢内的两个小时,如同在刀尖上踱步。每一秒都伴随着光膜外伪光能量持续侵蚀屏障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滋滋声。那声音虽微弱,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林尘闭目凝神,全力引导着中枢内相对纯净的灵能,如同精卫填海,一丝丝修复着近乎枯竭的经脉与意识。星璇核心平稳脉动,同步率艰难而稳定地提升到了16%,带来的变化微乎其微,却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曙光——至少,力量不再流失,而是在缓慢复苏。
叶火如同雕塑般守在林尘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中央投影上那道代表门外裂缝的、不断闪烁的危险红点,以及屏障能量读数的缓慢下跌。王大锤和小影轮番警戒,汗水浸湿了他们的后背。李薇和张小玲默默整理着几乎空空如也的行囊,将最后几块压缩饼干和清水小心分配。老周的铭牌被王大锤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刺痛着掌纹。
休整时间结束。
林尘睁开眼,长吁出一口浊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涣散已被一种强行凝聚起的坚毅所取代。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依旧虚弱无力,阵阵眩晕感不时袭来,但至少具备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怎么样?”叶火立刻问道。
“可以动了。”林尘声音沙哑,扶着控制台站起身,目光投向中央投影上那片代表“摇篮”内部的、混沌星云状的区域,“屏障撑不了太久,必须走了。”
“怎么进去?”王大锤盯着那投影,眉头拧成了疙瘩,“从那个裂缝?你不是说后面是能量乱流,进去就死?”
“不,不是裂缝。”林尘指向投影基座下方,一个与“心核熔炉”能量流相连的、相对稳定的、标记为“紧急维护通道”的细小光点,“控制系统显示,有一条直接通往‘摇篮’内部边缘维护区的备用通道,入口就在这层,靠近能量导管汇集区。堡垒陷落前封闭了,但或许能强行开启。”
这是他在浏览系统结构图时发现的唯一可能的安全路径。
事不宜迟。小队迅速整理装备,叶火背起行动仍显迟缓的林尘,按照林尘指引,穿过布满巨大能量导管的设备区,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被金属挡板密封的竖井前。挡板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一个需要特定能量密钥的锁具早已失效。
“强行破开!”叶火下令。
王大锤和小影合力,用武器撬开锈死的卡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的挡板移开。一股带着陈腐气息、但灵能相对平稳的冷风从下方涌出。竖井深不见底,内侧有锈蚀的梯子。
“我下去。”小影毫不犹豫,率先滑入黑暗。片刻后,下方传来轻微的回响:“安全,到底了,有通道!”
众人依次而下。竖井底部连接着一条狭窄、低矮的维护通道,四壁是冰冷的金属,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线缆,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通道延伸向黑暗深处,与门内空间的浩瀚感截然不同,这里显得压抑而务实。
林尘全力维持着预知之瞳,感知着前方的能量流动。通道内的灵能虽然稀薄,却异常“干净”,几乎感觉不到伪光的污染,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寂”感,仿佛一切生机都被抽空了。同时,他也能模糊地感知到,在极远处,存在着无数微弱但充满敌意的能量节点,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应该就是日志中提到的自动防御系统——“沉睡的看守”。
通道并不长,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气密门。门上的指示灯全部熄灭,处于锁定状态。
“就是这里了。”林尘示意停下,将手按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面板毫无反应。
“锁死了。能打开吗?”叶火问。
林尘凝神,尝试用星璇核心连接门禁系统。权限不足,系统拒绝访问。
“不行,需要更高权限或者物理破解。”林尘摇头,脸色难看。难道要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张小玲突然指着观察窗叫道:“你们看!外面……有光!”
众人凑近布满污垢的观察窗,擦拭出一小块清晰区域,向外望去——
窗外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远,散发出柔和的、模拟自然光的光晕,但许多区域已经破损,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结构和垂下的藤蔓状线缆。地面上,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诡异幽蓝色微光的苔藓,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远处,隐约可见倒塌的巨型培养罐、断裂的高架轨道、以及各种奇形怪状、半埋在苔藓中的金属建筑残骸。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如同孢子般的发光微尘。
这里就是“摇篮”内部?破晓堡垒最后的庇护所?眼前这破败、死寂、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生机”的景象,与想象中截然不同。那幽蓝色的苔藓和发光孢子,给人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我们必须出去。”叶火沉声道,目光扫过气密门的结构,“找找有没有手动开启装置!”
众人分头寻找。很快,王大锤在门轴下方发现了一个被保护盖遮住的红色手动转轮。保护盖已经锈死,他用力砸了几下,才用刀撬开。
“我来!”王大锤双手握住转轮,怒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用尽平生力气开始旋转!
“嘎吱——嘎吱——刺啦——!”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在通道内回荡,让人牙酸。转轮极其沉重,每转动一分都异常艰难。汗水瞬间浸透了王大锤的衣衫,伤口崩裂,鲜血渗出,但他咬紧牙关,毫不松懈。
随着转轮的转动,气密门内部传来锁舌缓缓收回的沉重机括声。
就在这时,林尘的预知之瞳猛地捕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来自门外!那些原本处于“沉睡”状态的防御节点中,有几个距离较近的,被手动开门的动静激活了!
“小心!有东西被惊动了!”林尘急声警告!
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观察窗的强化玻璃上爆开数朵火花!是某种能量射线攻击!
“趴下!”叶火厉喝,一把将林尘按倒!众人迅速卧倒!
能量射线持续射击在气密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门板剧烈震动,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凹痕!幸好这门足够坚固!
“妈的!是自动炮塔!”王大锤趴在门边,透过观察窗缝隙向外窥视,看到远处几个从苔藓中升起、如同金属向日葵般的炮台,正在不断开火。
“不能待在这里!门撑不了多久!”小影判断道。
“大锤!快开门!我们冲出去!”叶火当机立断。在狭窄通道里就是活靶子,只有进入开阔地才有周旋余地!
王大锤怒吼着,再次发力转动转轮!手臂青筋暴起,转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转到了底!
“咔嚓!”一声巨响,气密门锁具彻底松开!
“推开它!”叶火和小影同时上前,与王大锤一起,用肩膀狠狠撞向沉重的门扉!
“轰隆!”
门被撞开一道缝隙!更多的能量射线射入,打在通道壁上,碎石飞溅!
“冲!”叶火率先侧身闪出,弩箭瞬间瞄准最近的一个炮塔,一箭射去!箭矢撞在炮塔装甲上,爆起一团火花,未能击穿,但成功吸引了火力!
王大锤和小影紧随其后,护着李薇、张小玲和林尘冲出通道!
众人终于踏入了“摇篮”内部!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涌入鼻腔——浓烈的苔藓腥气、金属锈蚀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腐烂水果的甜腻气息,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脚下的幽蓝色苔藓柔软而湿滑,踩上去发出噗叽的声响。空气中的发光孢子环绕着他们飞舞,附着在衣物上,带来微弱的麻痒感。
“找掩体!”叶火一边用弩箭点射干扰炮塔,一边指挥队伍冲向最近的一处倒塌的培养罐残骸后方。
能量射线追逐着他们的脚步,打在苔藓地上,溅起蓝色的粘液和焦糊的烟雾。
林尘被李薇和张小玲搀扶着,踉跄奔跑,预知之瞳全力展开,扫描着周围。他发现,那些自动炮塔的攻击很有规律,似乎只在特定区域活动,而且……它们的能量反应并不强,更像是执行固定程序的低级守卫。
“它们的能量不足!攻击间隔长!我们避开它们的射界!”林尘喊道。
小队凭借残骸掩护,灵活移动,果然,一旦脱离炮塔的锁定范围,它们便停止了攻击,缓缓缩回苔藓中,重新进入“沉睡”状态。
暂时安全了。众人靠在冰冷的金属残骸后,大口喘息。刚才短暂的冲刺,几乎耗尽了林尘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他脸色更白了。
“这里……就是‘摇篮’?”李薇看着眼前这片诡异而死寂的世界,声音颤抖。没有希望之地的温暖,只有更深的诡异和未知的危险。
林尘强忍着不适,再次扩展感知。预知之瞳在相对“干净”的环境下,效果好了不少。他能“看”到,这片空间广阔无垠,远处有更庞大的建筑群阴影,能量流动也更加复杂。而那个标记着“第七信标”符号的舱体能量残留……似乎就在东北方向,几公里外的一片类似研究设施的废墟中!
但同时,他也感知到,脚下这片幽蓝色的苔藓,以及空气中漂浮的孢子,并不简单。它们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充满侵略性的生命能量,正在悄无声息地试图渗透他们的防护,甚至……吸收他们散逸出的微弱灵能!而那些“沉睡的看守”,与其说是防御外敌,不如说更像是在……隔离这片苔藓的蔓延?
“摇篮”内部,远非乐土。它本身,就是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生态系统破败后的残骸。而他们要找的“第七信标”,就隐藏在这片危险的废墟深处。
“信标……在那边。”林尘指着东北方向,声音虚弱但坚定,“但我们要小心……这里的苔藓和孢子……有问题。还有那些防御系统,可能不止有炮塔。”
叶火顺着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朦胧的黑暗和废墟轮廓。她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鹰。
“休息五分钟。然后出发。林尘,节省体力,关键时刻再使用能力。”
希望就在前方,但通往希望的路上,布满了荆棘与陷阱。摇篮已至,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