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孵化基地还浸在薄雾里，苏软的工作室已经亮起了暖黄的灯。她正站在操作台前打发奶油，瓷碗里的新西兰进口奶油泛着细腻的光泽，打蛋器转动的声音里，混着窗外梧桐叶飘落的沙沙声。“软姐，第一批星空慕斯的原料备好了！”江辰扛着一箱新鲜蓝莓走进来，工作服上还沾着晨露，“薇甜的配送车刚到，林总让我把这个给你。”
递过来的是一份红色封面的成本核算表，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苏软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翻开，视线立刻被红笔圈住的“奶油成本”项钉住——进口奶油占了单份慕斯成本的42%，而试营业一周的毛利，刚够覆盖房租和人工。“林总在楼下的会客区等你，说有急事谈。”江辰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
林薇坐在会客区的藤椅上，指尖敲着桌面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蜜语”甜品的促销海报——“半价慕斯，国产奶油更安心”的字样格外刺眼。“苏软，你得接受一个现实。”她抬头时，眼里没了往日的温和，“试点要的是可复制的盈利模式，不是孤芳自赏的手艺。你用的进口奶油，价格是‘蜜语’用的国产奶油的三倍，可学生尝得出区别吗？”
苏软没接话，转身进操作间端出两个白瓷盘。左边的慕斯用进口奶油制作，切面光滑如镜，入口是绵密的奶香，咽下去后还留着淡淡的乳脂余韵；右边的是她连夜用国产奶油试做的，表面泛着一层细小的气泡，甜腻感压过了奶香，吃到最后还有点发腻。“林总，你尝。”她把勺子递过去，“学生或许说不出‘乳脂含量’的专业术语，但他们能记住‘不腻’‘清爽’这种感受——这是我们试营业30%复购率的核心原因。”
林薇尝完两份慕斯，眉头拧成了结，却没立刻反驳。这时陆星辞抱着笔记本电脑匆匆赶来，屏幕还亮着，是工作室的小程序后台数据。“林总，这是近七天的用户评价词云。”他指着屏幕上最大的几个关键词——“不腻”“奶香浓”“用料实在”，“有28位用户在评价里特意提到‘比蜜语的奶油舒服’，这些人里有19位成了回头客。如果换原料，这些核心客群会立刻流失到‘蜜语’那边。”
“可盈利呢？”林薇把核算表拍在桌上，“试点月考核要的是15%以上的毛利，你现在只有8%。‘蜜语’用国产奶油做的慕斯卖15元，你卖25元，学生为什么不选便宜的？”她点开“薇甜”的全国高校数据，“其他试点用国产奶油的工作室，毛利都稳定在20%以上，你再坚持用进口的，下个月考核过不了，试点资格会被收回。”
空气瞬间凝固。江辰在门口探头探脑，林晓晓抱着刚印好的宣传册，不敢进来。苏软突然起身，从文件柜里翻出一个蓝色文件夹，里面是她熬夜写的《双轨制产品方案》，纸页边缘还沾着蛋糕屑。“我有个办法。”她摊开方案，“我们做两条产品线：高端线保留进口奶油，主打‘定制款’，比如情侣慕斯、生日甜品，定价25-35元，靠品质抓复购；基础线用薇甜合作的国产奶油，做曲奇、纸杯蛋糕这些小甜品，定价8-12元，走量冲销量。”
陆星辞立刻调出小程序的设计图，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我已经开发了‘原料选择’功能，用户下单时可以自主勾选‘进口奶油款’或‘基础款’，系统会自动计算价格。而且定制款支持提前三天预约，我们能根据订单量采购原料，避免浪费——按这个模式测算，整体毛利能稳定在16%，刚好达标。”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舅舅那边也沟通过，他同意给我们申请‘高校创业原料补贴’，进口奶油能再省10%的成本。”
林薇盯着方案看了足足二十分钟，手指在“双轨制”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突然，她笑了，从包里掏出一支钢笔：“我就知道没看错你。”笔尖在方案上签下名字的瞬间，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进口奶油的供应商我帮你对接，给你‘薇甜’的内部采购价，比你自己买省15%。另外，我把‘薇甜’的品控标准给你，基础线的国产奶油也得按这个来，不能砸了招牌。”
送走林薇后，苏软才敢扶着桌子大口喘气，后背的工作服已经被冷汗浸湿。陆星辞递来一杯温牛奶，指尖触到她的手时，才发现她在发抖。“我就知道你能说服她。”他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林薇其实早就想在高校推‘分层产品’，只是需要一个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团队——你的方案刚好踩中了她的需求。”
“你怎么不早说？”苏软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早说你就不会拼尽全力想方案了。”陆星辞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妈昨天和林薇通电话，说‘薇甜’在筹备全国高校连锁，想找一个‘学生向’的样板店——我们要是能把双轨制做成功，很可能成为华东地区的总代。”他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这是我做的校庆产品预案，刚好能用上你的双轨制。”
屏幕上的ppt瞬间吸引了苏软的目光——“百年星空·梧桐印记”的标题下，是用校史元素设计的甜品草图：老图书馆的红砖墙纹理被做成慕斯围边，1925年的梧桐叶图案印在糯米纸上，连校徽的蓝金配色都精准还原在奶油裱花里。“你怎么知道校庆要找甜品供应商？”
“学生会的朋友透的风，下周一就会发正式通知。”陆星辞点开数据预测表，“校庆预计有五千名校友返校，伴手礼和晚宴甜品的需求量很大。‘蜜语’肯定会抢这个订单，我们得提前准备。”他指着草图里的巧克力梧桐叶，“这个可以用你外婆的老模具做，既有传承感，又和‘蜜语’的工业化产品拉开差距。”
提到外婆，苏软立刻掏出手机打视频电话。屏幕刚亮起，就看到外婆举着一个木雕模具对着镜头：“丫头，我正想给你寄这个呢！”模具上的梧桐叶纹路清晰，边缘被磨得光滑，“这是你太外公做的，当年他在A大校门口卖糕点，就用这个压花纹，老校友都认得。”
挂了电话，苏软的心里满是底气。她和陆星辞趴在桌子上修改方案，江辰和林晓晓也凑了过来——江辰提出用篮球队的影响力做预热，林晓晓则说可以对接文艺部，把校史插画印在甜品包装上。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梧桐叶洒进来，在方案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金粉。
周一上午，校庆筹备委员会的通知准时发布在校园网首页。苏软刷新页面时，手指都在发抖——通知里明确要求“结合校史元素，兼顾品质与性价比”，还附了报名截止时间：周五下午五点前提交方案和样品。“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她转头看向团队，“分工：江辰负责原料采购，按双轨制的标准备齐；晓晓对接广告系，把校史插画做成可食用糯米纸；星辞完善方案ppt，我负责研发样品。”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室变成了连轴转的战场。苏软在操作间里熬了两个通宵，把外婆的“三蒸三晾”工艺用到绿豆酥里，还加入了校医院推荐的低脂配方；陆星辞则带着广告系的同学泡在校史馆，从老照片里抠细节，把1950年实验楼的窗纹都精准还原在慕斯侧面；林晓晓拉着学生会的人做口味测试，收集了上百条反馈，终于把甜度调到最适合校友和学生的比例。
周四晚上，第一批校庆样品终于完成。“百年星空慕斯”放在蓝金配色的礼盒里，糯米纸上的校史插画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梧桐绿豆酥”用老模具压出纹路，咬开后是绵密的馅料，桂花香气在嘴里散开。陆星辞拿出相机拍照，刚按下快门，苏软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苏软同学，我是校庆筹备委员会的王老师。”对方的声音很沙哑，“你的工作室报名资料我看了，很有潜力。不过有个情况要提前告诉你，这次竞争很激烈，‘蜜语’的张总也提交了方案，他和我们主任是老熟人，还承诺给校庆捐一批设备。”
苏软的心猛地一沉：“王老师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王老师的语气带着暗示，“‘蜜语’的方案预算比你们高两倍，包装都是鎏金的。你们的样品要是能再‘升级’一下，或许还有机会——比如，用点更贵的原料，别太寒酸。”
挂了电话，苏软把内容复述给大家，工作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江辰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送礼吗？太黑了！”林晓晓也急了：“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升级包装？再说，我们的优势就是接地气，改成鎏金的反而不像我们了。”
陆星辞却突然笑了，点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刚才的通话被完整录了下来。“别急，这是好事。”他把录音发给舅舅，“王老师收‘蜜语’好处的事，我早有耳闻。我舅舅已经联系了校纪委，只要他敢在评审时搞小动作，就等着被查。”他拍了拍苏软的肩膀，“我们按原计划来，样品不变，方案不变——校庆要的是有温度的甜品，不是镀金的摆设。”
周五下午，苏软抱着样品箱去提交材料。走到筹备委员会办公室楼下时，刚好撞见张浩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鼓鼓的黑色公文包，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苏学妹，这么巧？”他故意撞了苏软一下，样品箱差点掉在地上，“你的样品该不会还是用那破进口奶油做的吧？别到时候评审嫌寒酸，把你赶出去。”
“总比用劣质原料骗钱好。”苏软冷冷地回敬，“张总还是管好自己吧，专利侵权的官司还没判，要是再被查出商业贿赂，‘蜜语’的招牌就彻底砸了。”
张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刚想发作，就看到陆星辞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相机，正对着他们拍照。“你拍什么？”他吼道。
“拍证据啊。”陆星辞走到苏软身边，把她护在身后，“要是我女朋友的样品出了问题，这些照片就是报警的依据。”他晃了晃手机，“对了，校纪委的老师刚给我打电话，说想找你了解一下‘设备捐赠’的细节，你有空吗？”
张浩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狠狠瞪了苏软一眼，转身快步离开，连电梯都忘了按。苏软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你什么时候联系校纪委了？”
“就在你上楼前。”陆星辞帮她整理好样品箱的丝带，“我舅舅说，校领导最恨这种破坏校园公平的事。放心吧，评审会肯定会公正的。”
提交完样品和方案，苏软刚走出行政楼，就接到了外婆的电话。“丫头，你托我买的进口奶油，我让你表哥帮你寄过去了，今天应该到了。”外婆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说帮你加固了包装，还放了冰袋，肯定新鲜。”
两人立刻赶回工作室，快递果然堆在门口。苏软拆开最大的一个箱子，里面的奶油桶却让她愣住了——原本印着“新西兰进口”的标签被换成了不知名的国产牌子，桶身还有轻微的鼓胀，打开盖子一闻，一股酸味扑面而来。“这不是我们订的奶油！”
江辰立刻去查监控，回来时脸色惨白：“监控硬盘被人拆了！就放在我们平时放工具的柜子里，里面是空的。”林晓晓翻着快递单，“寄件人是表哥的名字，但电话是假的——肯定是张浩搞的鬼，他知道我们要靠这批奶油做最终样品！”
苏软的手脚瞬间冰凉。距离评审会只有两天，重新采购进口奶油根本来不及，国产奶油又达不到她的品质要求。“要是评审时拿不出合格的样品，我们的方案再好也没用。”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梧桐模具，眼泪差点掉下来。
陆星辞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别慌，我现在联系林总，她在市区有紧急备用库存，应该能调一批过来。”他立刻拨打林薇的电话，却只听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这个时间，林薇正在参加行业峰会，手机被统一保管。
就在这时，苏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短信：“想拿到进口奶油？明天上午十点，来学校后山的废弃仓库。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不许带别人，不许报警——你的样品能不能成，全看你乖不乖。”发件人号码，正是之前威胁她的匿名号码。
苏软把手机递给陆星辞，声音发颤：“他是故意的，知道我们急着用奶油，想逼我就范。”
“不能去，这是陷阱。”陆星辞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肯定想骗你放弃评审，甚至可能对你不利。”
“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苏软擦掉眼泪，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评审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不能因为奶油毁了。我去见他，我要拿回奶油，也要录下他的证据——他想威胁我，没那么容易。”
陆星辞看着她眼底的光，知道拦不住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微型录音笔和一个桂花形状的定位器：“录音笔打开放在口袋里，定位器藏在吊坠里，我和江辰带着篮球队的兄弟在仓库外守着，一有动静就冲进去。”他帮她把定位器扣好，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答应我，安全第一，就算拿不回奶油，我们也有办法，我不会让你出事。”
夜色渐浓，苏软揣着录音笔，一步步走向后山的废弃仓库。月光透过仓库的破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里面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张浩的阴谋，还是能挽救一切的奶油，但她知道，为了外婆的手艺，为了团队的努力，为了不辜负那些支持她的人，她必须走进去。而此时仓库深处，一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盯着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蜜语”的logo，一条新的短信正在编辑：“猎物已到，准备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