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四十一章：旧港挽歌与铁骸低语
冰冷。窒息。仿佛沉入永夜的海底。
辐射尘如同粘稠的灰雪，无声地覆盖着眼前的一切。能见度不足十米，扭曲的、锈蚀的金属巨构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在昏黄的光线下投下狰狞而模糊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仿佛能渗透进灵魂的**放射性衰败的甜腥气**。每一次“呼吸”（如果这残破躯体还能呼吸），都如同吸入亿万把冰冷的细针，刺痛着能量脉络。
旧港废墟。一片被遗忘在文明边缘、连掠夺者和公司都轻易不愿踏足的死亡之地。
“咳咳……妈的……这鬼地方的辐射浓度又升高了……”锐齿沙哑的咒骂声在苏桐耳边响起，带着机械义肢运转的轻微嗡鸣。她扛着苏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踝的放射性尘埃和金属碎屑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又很快被新的尘埃覆盖。
疤脸和老头子紧随其后，还有寥寥几名侥幸从基地毁灭中逃出的锈火战士，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的武器不敢有丝毫放松。这里的寂静比枪炮声更加令人不安。
“暗铁矿脉的干扰起作用了……”老头子一边艰难地调整着手上一个冒着火花、屏幕碎裂的便携式探测器，一边喘息着说，他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厚厚的辐射尘，“……‘血猎犬’的信号……消失了……暂时……”
但这并没有带来任何安慰。标记的消失，意味着他们暂时脱离了公司的直接追踪，但也意味着他们彻底迷失在了这片连信号都无法穿透的死亡迷宫中。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个标记何时会突破干扰，或者公司是否会采用其他更原始、更残酷的手段进行搜捕。
更让人心悸的是——Ω最后那突如其来的、优先级变更的“活体捕获”命令，以及那个仅仅是听到就让人灵魂战栗的——“清道夫”。
那到底是什么？为何连疤脸和锐齿这样的悍匪听到后都会面色惨白？
没有人解释。绝望如同这里的辐射尘，无孔不入。
苏桐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道标之钥在暗铁矿脉的奇特干扰下，反而暂时平息了那疯狂的躁动，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沉睡，连裂痕处的光芒都彻底黯淡。源生之种的光芒也微弱到了极点，只能勉强维持着她最后一丝生命火种不灭。老头子进行的紧急处理仅仅让她没有当场散架，但核心的创伤和能量的枯竭，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只能如同货物般被锐齿扛着。
那段强行破译出的影像和冰冷的话语，如同恶毒的诅咒，在她意识中反复回放。
“种子”……“织缕为壤”……“初诞之影”……“记录钥匙的每一次转动”……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凿子，狠狠敲击着她存在的根基。她到底是什么？母亲拼死守护的，难道真的只是Ω计划中一个被刻意“播种”下的“钥匙”？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抗争，难道都只是在为Ω“培育”这所谓的“终末之花”？
一种比死亡更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的核心。
“前面……就是铁骸帮通常活动的区域了……”一名负责探路的锈火战士压低声音回报，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要……要绕开吗？”
疤脸看向前方，那里是更加密集的废墟，巨大的破船残骸如同山脉般堆积，形成一片扭曲的钢铁丛林。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粗陋的、用骸骨和锈铁焊接而成的警示标记，散发着野蛮和死亡的气息。
“绕不开。”疤脸脸色阴沉，“旧港核心区只有这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能屏蔽信号，其他方向不是辐射陷阱就是深不见底的沉坑。准备交涉吧，希望那帮疯子今天能稍微讲点道理……用子弹讲。”
他示意手下将仅存的、最珍贵的几罐高纯度能量电池和医疗用品拿出来，作为可能的“买路钱”。
队伍再次沉默前行，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铁骸帮的“领地”。
这里的景象更加骇人。锈蚀的船板上钉满了各种变异生物的颅骨；粗大的铁链悬挂着风干的、不知是人是兽的尸体；墙壁上涂鸦着用放射性涂料描绘的、扭曲亵渎的图案；空气中除了辐射尘，还混合着一股……**浓重的、如同屠宰场般的血腥味**。
“不对劲……”锐齿突然停下脚步，机械义眼红光急剧闪烁，“太安静了……而且这血腥味……太新鲜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某种甲壳类生物爬行的细微声响，从前方的迷雾般的辐射尘中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响起！
“警戒！”疤脸怒吼一声，所有人瞬间背靠背组成防御圈，武器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
迷雾中，一个个扭曲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根本不是人！
它们大约有半人高，有着类似蜘蛛般的多节肢体，但肢体却是由锈蚀的金属、破碎的骨骼和某种坚韧的黑色几丁质强行拼接而成！它们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了尖锐口器的、如同开花般的恐怖器官，滴淌着粘稠的、具有强腐蚀性的酸液！它们的体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辐射尘，行动却异常迅捷！
“辐射尸蟞！是铁骸帮养的清道夫！”老头子失声惊呼，脸色惨白，“它们通常只处理垃圾和尸体……怎么会主动攻击活人？！除非……”
除非它们的主人已经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或者……**遭到了毁灭**！
话音未落，那密密麻麻的辐射尸蟞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猛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开火！！”疤脸咆哮着，大口径手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尸蟞打得甲壳碎裂、酸液四溅！
其他战士也纷纷开火，能量光束和实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锐齿将苏桐塞到一堆相对坚固的金属残骸后面，拔出动力砍刀，怒吼着迎了上去，刀光闪过，残肢断臂横飞！
战斗瞬间爆发！
这些辐射尸蟞个体战斗力并不强，但数量极其恐怖，而且根本不畏死亡，前仆后继！它们的酸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溅射到护甲和武器上，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更可怕的是，它们那尖锐的口器似乎能发射出一种干扰神经的微弱脉冲，让人的反应速度微微下降！
一名锈火战士稍有不慎，被几只尸蟞扑倒在地，瞬间就被黑色的潮水淹没，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凄厉的惨叫，就没了声息！
“混蛋！”疤脸目眦欲裂，攻击更加狂暴！
苏桐躲在掩体后，看着这惨烈的厮杀，内心焦急却无能为力。她的力量几乎枯竭，连自保都难。
就在防线即将被尸蟞潮冲垮的危急关头——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大嗡鸣声**，猛地从废墟深处传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骨骼和内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蛮荒般的**力量感**！
随着这声嗡鸣，那些疯狂进攻的辐射尸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猛地一滞！它们那恐怖的口器停止了旋转，发出不安的嘶嘶声，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后退，最终迅速消失在浓密的辐射尘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蟞残骸和惊魂未定的锈火众人。
“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一名战士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问道。
没人能回答。所有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震慑一切的嗡鸣惊呆了。
锐齿和疤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疑惑。铁骸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去看看！”疤脸一咬牙，决定冒险一探。留在原地同样危险，而且他们迫切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并弄清楚铁骸帮的状况。
队伍再次小心翼翼地向废墟深处推进。越往里走，战斗的痕迹就越明显。破碎的武器、被撕裂的铁骸帮标志旗帜、以及更多辐射尸蟞和……**一些穿着铁骸帮特色拼凑护甲的、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
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屠杀！但凶手是谁？公司？其他掠夺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低沉的嗡鸣声间歇性地响起，每一次响起，都让空气中的辐射尘埃为之震颤，仿佛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心脏正在这片废墟深处搏动。
终于，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船骨构成的天然拱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停下了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如同广场般的区域。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用无数废弃引擎、坦克履带、粗大钢管和扭曲金属雕像强行焊接而成的、风格癫狂而野蛮的**巨大堡垒**——这应该就是铁骸帮的老巢。
但此刻，这座堡垒却一片死寂！
堡垒那厚重的大门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从外部强行撕裂、扭曲、熔化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破洞边缘的金属呈现出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状！堡垒的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爪痕和撞击坑！
而在堡垒前方那片开阔的广场上，景象更是如同地狱！
数以百计的铁骸帮众和他们的变异战兽的尸体，以各种扭曲恐怖的姿态散布四处！他们不是被枪械或能量武器杀死，更像是……**被某种庞大无比、力量恐怖的存在……硬生生……撕碎、砸烂、甚至……部分溶解**！许多尸体上还残留着被高温灼烧的痕迹和一种诡异的、暗紫色的能量腐蚀残留！
整个广场寂静无声，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灵魂都在颤抖的、残留的恐怖威压**！
“这……这是……”疤脸的声音干涩发颤，握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经历过无数恶战，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如此超越理解的屠杀现场！
锐齿的机械义眼疯狂扫描着现场，最终定格在那扇被熔穿的大门和那些暗紫色的能量残留上，她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恐惧**。
“……是‘清道夫’……”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着无法抑制的战栗，“Ω的‘清道夫’……仿制型……它来过了……”
清道夫！
这个词如同最终的丧钟，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Ω为了抓捕苏桐，竟然真的动用了这种传说级的恐怖兵器！而且它显然先一步抵达了这里，并以碾压般的、毁灭性的姿态，屠灭了整个铁骸帮！
“它……它知道我们会来这里？！”老头子失声道，脸上毫无血色。
锐齿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片屠杀场，仿佛能从中看到那个恐怖存在离去时的背影。绝望如同冰冷的辐射尘，彻底笼罩了所有人。逃？往哪里逃？连铁骸帮这样的地头蛇都被瞬间碾碎，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那低沉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伴随着嗡鸣声，一个沙哑、虚弱、却充满了无尽怨恨和一丝……**诡异兴奋**的声音，如同幽灵般，从堡垒那个巨大的破洞深处，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外来者……”
“…你们……也……感受到……‘…神…之…力…’……了……吗……”
“…进来……吧……”
“…见证……铁骸……最后的……‘…熔铸…’……”
“…或者……成为……‘…神…’……降临的……祭品……”
这声音充满了疯狂与不祥，仿佛来自深渊的邀请。
锈火众人面面相觑，冷汗浸透了衣衫。
堡垒里还有活口？铁骸帮的疯子？他在说什么？“神之力”？“熔铸”？“祭品”？
苏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她意识深处道标之钥隐隐共鸣的……**混乱而庞大的气息**！
那到底是什么？
疤脸和锐齿眼神交换，最终，疤脸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进去看看！反正横竖都是死！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装神弄鬼！”
他端着枪，第一个小心翼翼地向那堡垒的破洞入口走去。
锐齿深吸一口气，再次扛起苏桐，紧随其后。老头子和其他战士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跨过被熔毁的大门，堡垒内部更加昏暗，充满了浓重的血腥、焦糊和一种……**奇异的、如同高温熔炉般的金属气味**。
堡垒内部的结构同样遭到了严重破坏，到处是战斗和某种巨大力量肆虐的痕迹。
顺着那沙哑声音的指引，他们深入堡垒，最终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应该是铁骸帮进行某种野蛮仪式的大厅。
大厅中央，有一个用巨大金属块垒砌的、布满黑色血污的祭坛。
而祭坛之上，景象让所有看到的人……**灵魂冻结**！
一个只剩下上半身、下半身被彻底碾碎融化、伤口处却被某种暗红色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诡异物质强行封住、维持着诡异生命力的**铁骸帮壮汉**，正被无数根从祭坛深处伸出的、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紫色能量触须**……**紧紧缠绕、包裹**！
那些暗紫色的能量触须，分明散发着与广场上残留的、“清道夫”一模一样的恐怖气息！但它们此刻却并未杀死这个壮汉，反而像是在……**与他融合**？或者说……**寄生**？
壮汉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瞳孔中闪烁着不正常的暗紫色光芒，但他的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而诡异的笑容！
他的身体表面，皮肤不断鼓起、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股混乱、庞大、充满了毁灭欲望却又奇异地混合了铁骸帮特有野蛮信仰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而那低沉的、来自地底的嗡鸣声，正是从祭坛下方、从那些暗紫色能量触须的源头传来！仿佛有一个恐怖的存在，正通过这些触须，与这个垂死的壮汉进行着某种邪恶的连接！
“看……看啊……”那壮汉看到疤脸等人，发出沙哑而兴奋的嘶吼，他抬起一只已经被暗紫色能量晶体覆盖的手臂，指向缠绕着自己的触须，“……‘…清…道…夫…’……的…力…量……！”
“……但……它……杀…不…死……铁…骸……的…意…志……！”
“……我……们……在……‘…熔…铸…’……！”
“……感受……吧……！…这……就…是……‘…神…’……（Ω）……的……力……量……！”
“……加…入……我…们……！…一…起……拥…抱……‘…终…末…’……的……洗……礼……！”
疯狂！亵渎！恐怖！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极限！铁骸帮的疯子，竟然在试图用某种邪恶的方式，融合“清道夫”残留的力量？！
而更让苏桐感到毛骨悚然的是——
在她看到那些暗紫色能量触须和壮汉体内那混乱力量的瞬间——
她意识深处，那原本死寂的道标之钥，竟然再次……**剧烈地悸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疯狂的躁动，而是一种……**冰冷的、贪婪的……渴望**？！
仿佛饥饿的旅人，看到了……**同源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