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小心点。”
宁浩站在车旁看着父亲宁振江,他很想自己当这个司机,但宁振江以自己的车,自己最熟悉为由强硬拒绝了。
“放心吧。”
宁镇江拍了拍方向盘,货车跟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往坝顶开,越靠近缺口,轰鸣声越响,雨里夹杂着战士们的呐喊和江水的咆哮。
“轰隆隆~”
一架直升飞机在昏暗的天空中飞过,探照灯把大坝上照的通明一片。
坝顶已经挤满了人,陈营长站在缺口边缘,腰间系着安全绳,正指挥战士们固定沙袋。
看见宁振江的货车,他立刻挥手。
“就是这辆!老乡,等会儿我喊‘冲’,你就沿着坝边直线开,别怕,我们有战士在旁边护着!”
宁振江深吸一口气,挂挡、踩油门,货车发出沉闷的吼声。
陈营长盯着缺口处不断扩大的漩涡,突然嘶吼。
“冲!”
货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宁振江看见车窗外面站满了战士,都在注视着他,天空中更有直升飞机在照亮着前路。
就在车头即将探出坝顶的瞬间,陈营长大喊。
“跳车!”
宁振江猛打方向盘,同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重重摔在泥泞里。
身后的货车带着满车的石头沙袋,“轰隆”一声坠入缺口,溅起的江水瞬间浇透了所有人。
“快填沙袋!”
陈营长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和水,率先扛起沙袋往缺口跑。
宁浩和大壮,林小波等人也跟着冲上去,双手被沙袋磨得生疼,却顾不上擦。
他们早已经被眼前战士们的舍生忘死感染了,此刻只想着能干点什么。
雨还在下,江水还在涨,但坝顶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守住大坝。
随着后面陆续赶到的车辆,一辆辆冲进缺口,直到天快亮时,缺口终于被堵住。
而下了一夜的暴雨也在天亮时终于停了,变成了蒙蒙细雨,这对大坝上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好天气了。
陈营长瘫坐在坝顶,看着宁浩等人满身的泥浆,叫战士送来了几瓶矿泉水。
“老乡,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车,缺口还得扩大。”
“小伙子,怎么称呼?”
陈营长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宁浩。
“宁浩。”
宁浩接过矿泉水,一口水干了半瓶,才觉得活了过来。
昨晚跟着战士们干了大半夜,当时只靠着一腔热血,什么都不管的往前冲,一口气顶着,也不觉得累,此刻停下了,只觉得浑身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我叫陈默,你多大了,有没有当兵的打算?”
陈默昨晚就注意到了宁浩一群人,当时情况危急,也顾不上他们,不过宁浩昨晚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我今年刚考上大学,准备去京城上学。”
宁浩笑着说道,他很佩服眼前的陈默这群人。
自己只是在大坝上待了一晚上而已,就感觉浑身要散架了,眼前这群人可是已经再大坝上待了快一个月了。
“好小子,京城哪所大学?”
听到宁浩要去京城上大学,陈默眼睛一亮的问道。
“京城理工大学。”
宁浩也只当人家随口问的,虽然录取通知书还没有下来,但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
“好。”
陈默没有再多说,只是又多看了宁浩一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宁浩几个人坐在大坝的一角,也顾不上浑身的泥泞,大坝上还是有很多的战士正在忙碌着。
“浩哥,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保家卫国还得是靠这些解放军。”
林小波靠着沙袋坐在地上,之前他只是从电视剧里看一些战争片来了解军人,但并没有太多的切身感受,这一次亲自参与了一次抗洪抢险,给他的震撼很是很大的。
大壮和二勇几个人也是纷纷点头认同,这一次的经历,让他们心灵上都感觉到了一次洗礼。
不多时,宁振江从指挥部那边回来了,只是他身边还跟着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照相机的记者。
宁振江是去指挥部填表签字的,毕竟家里的货车已经被填到了大坝里面,肯定是要给钱的。
宁振江这次不光会得到车辆的赔偿金,还会有误工费和行为的奖金,这些都会有国家来补偿。
而因为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民间司机,所以还被京城电视台的记者采访了。
听到他们本身就是来九江捐助物资的爱心人士,昨晚还参与的抢险救灾,苏倩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一次新闻热点。
………
九江大坝的晨光裹着水汽,刚退去的洪水在沙袋缝里积着小水洼。
苏倩拿着照相机走在泥泞里,偶尔拍摄一张照片,镜头扫过一群靠在坝体上喘息的抢险人员——昨夜的恶战还刻在他们脸上,泥渍混着汗碱,脸上挂着疲惫。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那个坐在沙袋堆上、正用袖子擦脸的男人,露出的眉眼让她心头一跳。
她赶紧翻出相机里存着的照片,一天前在直升机上抓拍的画面,洪水里那个扎进浊浪的身影,此刻正抬着头,目光撞上了她的镜头。
“是你?”
苏倩快步走过去,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惊讶,
“洪水里救小女孩的那位,我找了你一天了!”
宁浩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忽然笑出两排白。
“哎哟,大记者,你可真厉害,这都能认出来?我现在这跟个泥猴似的,我妈都不一定能认出我来。”
苏倩被这自嘲逗笑,举着话筒凑近。
“能采访你几句吗?当时洪水那么急,你怎么敢直接跳下去?”
“敢?”
宁浩挑了挑眉,伸手戳了戳旁边摞得齐腰的沙袋。
“当时哪想敢不敢啊——就看见那小丫头在水里扑腾,跟片叶子似的。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先替我做了主,‘扑通’就下去了。
后来爬上岸才后怕,心说要是脚滑被卷走,我妈得哭晕在灶台前。”
他说得轻松,苏倩却注意到他手腕上一道新鲜的划伤,结着暗红的痂,想来是昨夜扛沙袋时蹭的。
她又问:“奋战了一整夜,累吗?有没有哪一刻想歇下来?”
“累啊!这沙袋比我家米袋沉三倍,扛到后半夜,我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但你瞅这大坝——它要是垮了,下游多少人家得遭殃?再说了,能跟这么多解放军战士一起扛事,以后我吹牛都有素材了。”
苏倩忍不住笑出了声,镜头里的男人,眉眼间满是爽朗,没有半分英雄的架子,却比任何刻意塑造的形象都更打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