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的身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道尽头。
远处乱石后,两个窥视者连滚带爬地瘫软在地,冷汗浸透衣背,牙齿咯咯作响,望着那重归死寂、却仿佛蕴藏着更大恐怖的黑煞洞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出来了。
他随手抓了只…那里面的东西?
那眼神…他看见我们了!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他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 suddenly 变得比魔窟本身更令人心悸的地方。
……
唐允回到那间偏僻小屋时,天已彻底黑透。
推开门,熟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将山外的血腥与煞气隔绝在外。他没有点灯,径直走到屋角水缸旁,舀起冷水,从头到脚浇下。
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皮肤上沾染的细微煞气尘埃,也让他高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与洞内那扭曲污秽的能量体周旋、捕捉其本源、并时刻维持禁锢符文的消耗,远非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松。精神力再次逼近枯竭的边缘,经脉也传来隐隐的刺痛。
但收获,同样巨大。
不仅仅是手中这枚被禁锢的、不断扭曲咆哮的漆黑能量团——这是极好的研究样本,能让他更深入了解此界“负能量”的构成与特性。
更重要的是…
【成功清除区域性负能量聚合源(黑煞洞),实践应用‘超维能量禁锢术’、‘简易净化符文阵列’,积分+50】
【成功在恶劣能量环境下完成精准能量操控与生存,积分+20】
【成功捕获高活性负能量本源样本,积分+30】
意识空间中,积分的数字迎来一次久违的暴涨。
并且,经过黑煞洞内高强度、高精度的能量对抗与操控,他对《炼气期超维感知与能量操控模型》的理解和应用,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许多之前晦涩的理论,在实战中豁然贯通。
力量,在知识的应用与危机的逼迫下,飞速成长。
他擦干身体,换上一件干净旧衣,盘膝坐下。没有立刻去研究那团煞气本源,而是先行运功,恢复耗损的精神与灵力。
夜渐深沉。
万籁俱寂中,小屋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点。
然而,唐家这座沉寂的宅院,却因他的归来,暗地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长老唐雄的书房内,灯烛摇曳,映照着他铁青扭曲的脸。
下方,那两个侥幸逃回的窥视者正匍匐在地,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地复述着黑煞洞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就那么出来了…没事人一样…”
“…手里抓着…抓着那黑乎乎的东西…扔在地上…”
“…他看我们了!他肯定发现我们了!”
“长老…那唐允…他不是人…是怪物…”
啪嚓!
又一只玉杯在唐雄脚下粉碎!他胸口剧烈起伏,太阳穴青筋暴跳,眼中交织着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
黑煞洞!那是连他都不敢轻易深入的死地!折了多少好手!那小子不仅全身而退,还…还抓了只里面的东西出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那小子得到的,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传承?!难道真是上古某位魔尊或圣人的隔代亲传?!
贪婪如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必须得到!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撬开他的嘴,把那传承夺过来!
但…硬压?黑煞洞都奈何不了他,反而成了他扬名的垫脚石!家族里那些原本看热闹的老家伙,现在恐怕都开始动心思了!
唐雄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眼神变得阴鸷冰冷。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或者…驱虎吞狼?
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那两个还在发抖的手下滚出去,独自在书房内踱步,脸色在烛光下明灭不定。
这一夜,唐家许多高层的书房,灯都亮得很晚。
关于唐允的评估、猜测、乃至招揽或打压的策略,在暗流中飞快传递、博弈。
翌日。
天色刚亮,唐允小院外的宁静便被打破了。
来的不再是忐忑求助的旁系子弟,也不是气势汹汹的主家恶奴。
而是一位身穿素雅长裙、面容姣好、举止得体的少女。她身后跟着两名手捧礼盒的侍女,礼盒用料讲究,雕花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少女名为唐清雨,乃是唐家另一位实权长老——二长老的嫡亲孙女,素有才名,姿容出众,在家族中追求者甚众。
她站在院门外,声音温婉柔和:“唐允师兄可在?清雨奉祖父之命,特来拜会。”
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屋内,唐允刚刚结束晨课,正在拆解分析那团煞气本源的能量结构,闻言眉头微动。
二长老的人?来的好快。
他起身开门。
唐清雨见到唐允,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眼前这少年,气质沉静,眼神深邃,与传闻中那个懦弱废柴的形象截然不同。她盈盈一礼,笑容恰到好处:“清雨见过师兄。昨日听闻师兄勇探黑煞洞,为民除害,祖父听闻甚是欣慰,特命清雨送来些许疗伤固本的丹药,聊表心意。”
她示意身后侍女将礼盒奉上。盒盖微启,里面是好几瓶灵气盎然的丹药,远非家族份例那些劣质货色可比。
“二长老有心了。”唐允目光扫过丹药,语气平淡,“不过我并无大碍,丹药贵重,还请收回。”
唐清雨笑容不变,似乎早料到他会拒绝,柔声道:“师兄高洁。其实清雨此次前来,另有一事相求。祖父近年修炼,偶有不适,听闻师兄于医道…于修炼疑难别有见解,不知可否请师兄移步,为祖父诊治一番?祖父必有重谢。”
言语客气,姿态放得极低,更搬出了二长老的身体不适,可谓给足了面子。
唐允看着她,忽然问道:“二长老所修,可是《碧波诀》?近日常感‘气海’灵力潮汐涌动异常,夜半‘阴交’穴时有寒意渗出?”
唐清雨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美眸圆睁,掩不住骇然之色!
祖父的功法!症状!全中!甚至连寒意渗出的具体穴位都分毫不差!这…这怎么可能?!祖父的隐疾极为隐秘,家族中绝无第二人知晓!
他…他根本没见过祖父啊!
“你…你…”她一时失语,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碧波诀》偏重水柔,然水力无常,积聚过盛则成涝。二长老想必是冲击瓶颈时操之过急,灵力回流失控,伤及‘石门’、‘阴交’一线脉络,致使水寒之气郁结。”唐允语气依旧如同分析实验数据,“寻常丹药温补无效,需以‘离火藤’、‘阳起石’为主药,佐以‘金盏花’粉末三钱,每日午时阳气最盛时服用,辅以特定频率的灵力震荡疏导‘四满’穴,七日可见效。”
他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递了过去。上面正是详细的药方和疏导方法,甚至标注了灵力震荡的最佳频率区间。
唐清雨下意识接过纸条,手指微微颤抖,看着上面那严谨精准、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方案,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不仅一眼看破!连解决方案都准备好了?!而且这方案…听起来远比家族药师那些温吞水的办法要直接犀利得多!
“多…多谢师兄!”她深吸一口气,郑重收起纸条,之前的从容温婉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深的敬畏,“清雨代祖父,拜谢师兄!日后师兄若有任何差遣,清雨一脉,定当尽力!”
她再次深深一礼,留下那些作为“诊金”的贵重丹药,带着满心的惊涛骇浪,匆匆离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两日,唐允这小院门庭若市。
来的不再是年轻子弟,而是各房各脉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长老心腹,或是实权执事,甚至还有几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年老族老,都派人或亲自前来。
目的五花八门,有的真诚求医问药,有的隐晦打探传承,有的则是纯粹示好投资。
带来的“礼物”也越来越重:罕见的灵草药材、年代久远的残缺玉简、甚至有人送来一柄寒光闪闪、明显是法器级别的短剑!
唐允来者不拒。
求医的,他往往一眼便能点出症结,给出精准却时常惊世骇俗的方案。打探的,被他用各种精深的能量理论绕得云里雾里,反而愈发觉得他深不可测。示好的,礼物照收,人情却未必记下。
他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高效处理着一切交换,从中汲取着他需要的“数据”、“样本”以及…积分。
【成功解析《碧波诀》能量反噬模型,提出优化方案,积分+8】
【成功修复‘烈阳掌’灵力运行漏洞,积分+6】
【获得残缺古丹方‘凝碧丹’,补全推演完成度32%,积分+15】
他的积分储备再次飞快增长,迅速突破三百大关。对各种功法、体质、乃至丹药的理解,也水涨船高。
唐家这潭水,被他这只突然闯入的、带着异界知识的“鲶鱼”,彻底搅动了。
原有的格局和规则,正在悄然崩塌。
又一日黄昏。
最后一位访客——一位代表五长老前来赠送炼器材料的中年执事,刚刚离去。
小院暂时恢复了宁静。
唐允站在院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中把玩着一块访客送来的、蕴含奇异雷纹的金属矿石,指尖灵力微吐,感知着其内部的结构与能量传导特性。
忽然,他抬起头,目光望向小院东南角那片茂密的竹林。
“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暮色,传入竹林深处。
“阁下是否也该现身一见了?”
竹林静默了片刻。
沙沙…
枝叶轻响,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竹林边缘。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灰色斗篷中,身形高瘦,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平静、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气息晦涩难明,竟让人一时判断不出其深浅。
唐允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超维感知悄然运转。
在他的“视野”中,对方并非一团清晰的能量源,而更像是一片模糊的、不断扭曲波动的阴影,刻意收敛隐藏着自身的一切信息。
高手。
而且是有备而来,刻意隐藏了身份和修为。
灰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唐允,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
唐允也没有再开口,同样平静地回视。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悄然弥漫开来。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的刹那——
那灰衣人动了!
并非前冲攻击,而是右手抬起,对着唐允,屈指一弹!
嗤!
一道凝练至极、细如牛毛的灰芒,撕裂空气,无声无息地射向唐允眉心!
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其上蕴含的能量并不磅礴,却极度内敛、锋锐,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毁灭气息!
这绝非试探!
这是纯粹的、毫不留情的绝杀!
就在这生死一瞬——
唐允的瞳孔深处,无数数据流疯狂闪动!超维感知催发到极致!
在那灰芒及体的前一瞬,他的脑袋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和角度,微微向右一侧!
嗤!
那缕毁灭性的灰芒,擦着他的太阳穴飞过,带起几缕断发,深深没入他身后的墙壁,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孔洞边缘光滑,没有任何碎石溅出。
一击落空。
灰衣人露出的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纯粹的惊讶。
似乎完全没料到,这必杀的一击,竟会被一个炼气期的小子以这种方式躲过。
唐允缓缓转过头,被擦过的太阳穴处,一道细微的血痕缓缓渗出。
他看着那灰衣人,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某种冰冷的、锐利的东西,彻底浮现了出来。
“原来如此。”
他轻声开口,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是唐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