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福倚仗郎五奇和曹建邦两个强硬后台作保护伞,才敢在古镇公社赵向阳书记、李明旭主任和同事面前有恃无恐嚣张跋扈放肆不羁目空一切的,这是眉坞县县城的干部群众对他的浅层次认识,而对他在古镇公社以后的事情却知之甚少,但古镇公社的领导和同事们不光知道他的过去而且还熟知他的现在,凡在这里吃公家饭的人对他的认识更深刻更透彻。南有福几年前在县中学推波助澜把当前这场运动推向高潮的所作所为和近两年来他在古镇公社工作和生活中的表现,让这里的人们对他早就深恶痛绝了。在推动这场运动走向深度和广度的岁月里,南有福极尽表现出一个公众人物、一个风云人物和一个领袖人物的高大形象,那叫一个果断无情,想整谁只要振臂一呼红卫兵就蜂拥而至,不是打砸抢就是揪斗游,任谁也逃脱不了倒霉的厄运。县中学的李新强老师、郑永年老师、刘复兴老师、王朝辉几位老师都是被他用“运动”强加上“莫须有”的罪名打倒的。李新强老师的情况还算好些,当初只是撤销了物理教研室组长职务,同时取消了晋升副校长的资格,因为李新强多年来在省、地区和县上多次获得优秀老师的殊荣才得以继续留校任教两年多后才下放到古镇公社王家庄小学的,但不管咋说,总算是保住了老师的光荣职称并得以继续教学,幸运的只是没有被划到特务分子的行列。但随着形势的发展,给李新强“莫须有”的罪名还是强加上了,只是被冠以“黑五类”这样一个笼统的罪名。然而,郑永年、刘复兴、王朝辉三位老师可就惨了,是以“现行反革命”的名义给关押起来并强制接受劳动改造的。要不是县革委会第一书记张德龙和孔文副主任的鼎力保护,就连朱家华校长也差点儿被打倒了。哎!在轰轰烈烈排山倒海一往无前的“运动”面前,谁人又能逃脱遭受迫害的厄运呢?!就连那些在省上、市上连年获得先进的老师都如草芥如蚂蚁,何况一般人普通人?这些一般人普通人又能拿什么来做护身符?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迫害别人让人遭罪的这本账,应该记在郎五奇和南有福这两个人的头上,总有一天要跟他们算!南有福就是在那个时候在郎五奇的操作下从教师的岗位上调整到干部岗位上。南有福到古镇公社先是当文教专干,他在这个职位上只干了一年就莫名其妙地提拔为公社革委会的副主任,分管文教体卫工作。
当上副主会那年中秋节前夕,南有福回到县城家里,郎五奇把他的这个小舅子叫到家里先是严厉警告了一通,然后才平心静气地说:“你先到那儿干着,等有了机会再把你调回县城或者调到离县城近一点的公社,家也能照顾上。”
南有福犟着脖子以不服气不在乎的口吻说:“不就是些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嘛,无非是迟到早退不假外出之类,无伤大雅呀,本就拿不到桌面上,简直小题大做嘛。姐夫,我就要在古镇公社一直干下去。”
郎五奇严肃而认真地说:“有福,可别这么说,人家传得可斜乎了,我也听到了一些对你我都不利的话,我看你还是要收敛些,不要锋芒太露伤了一大片,弄不好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做人做事还是要圆滑些,如果树敌太多,我在张德龙书记面前有些话就不好说了,毕竟重要的正科职干部的晋升和调整还是要张书记点头才行。”听了这番既有鞭策性又有鼓励性的话,南有福心里一热就不再吭声。
受惊了一年多,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南有福再次想起了倪虹。和倪虹先前的丑事,是让他最担心最影响仕途家庭关系和家族兴旺的,好在早已封死压实神鬼也难以知晓,那他是利用了郎书记的威严和行事风格强强压住倪虹的,然而也是他最得意最自我欣赏最自我陶醉之所在,他自觉有着过人的聪明才智,也是淋漓尽致地利用了倪虹是一个大姑娘的身份而羞于也怯于被外人知道的心理,他认为这样就一定能锁死了倪虹,而倪虹决不会也不敢把事情说给第三个人听。三年过去了,从来没听见旁人议论中涉及到他,这就说明神鬼都不知道他们干下了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赵向阳和李明旭能拿到让他最要命的证据,也不担心姐夫郎五奇和姐姐南彩霞知道,也更不害怕妻子曹素珍知道,大舅哥、宝秦专区副专员曹建邦远在五十公里以外,他就更不害怕他知道了。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干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事,甚至小错不断,他分管的工作还常常捅娄子,但古镇公社的同事只能对他私下议论和谩骂,最终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还是照样升官。他知道这是姐夫郎五奇在那个县革委第一副书记县革委会主任位置上和他的行事风格把所有人压服的。
在同事们的心里,南有福就是一颗老鼠屎,就是一匹害群之马。本来,公社的各项工作在南有福来之前都是走在全县前列的,初级中学每年都要给县中学送去不少优等生;可自从他分管了文教体卫工作,一些有教学经验的老师都被他排挤到一边看风景凉快去了,古镇初级中学的校长也被他撤销了职务而成为一名普通体育老师。南有福在县中学和古镇公社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清楚的。因此,同事们在日常不得不与他相处打交道时只能“敬”而远之,但少不了私下里的议论和谩骂。有的说:“这狗日的又阴险又毒辣,平常没跟他接触就最好不要跟他接触,以防不测。”还有的说:“不管咋说,也不能跟这狗日的在一起工作,县中学的几个老师就是前车之鉴,弄不好可能要倒大霉,甚至要命。”一个脾气耿直的干部冷着脸瞪着眼气呼呼地骂道:“这看这怂还真是个狗日的,啥球本事都没有,就剩下心狠手辣了。你看那狗日的往上升得多容易,不就有个好姐夫嘛,狗仗驴势的东西。咱们跟这货在一起工作,这辈子算是倒了血霉,我们这些人啥时候才有个出头之日呢?”有人不服气地抱怨说:“我们整日忙得脚后跟打尻蛋子,我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五六年了,也得不到提升,还能有个啥盼头?唉!赵书记拿这怂都没脾气,咱还有啥办法?就自认倒霉吧!”
这两年来,无人知晓南有福整天神神秘秘独来独往地都在忙些啥,组织上安排的事情和他分管的工作基本上看不到他的影子,但他整起人来可有一套。眼见南有福这么胡闹,大家对赵书记也有了些非议,甚至说赵书记欺软怕硬,只能管他能管得住的好人,而对无所作为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烂狗”却没一点儿办法;而有的说赵书记做得对,对南有福这种人就应该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决不能轻易捅了郎书记这个马蜂窝,因为这马蜂窝的毒性太大,弄不好就会把自己蜇得鼻青脸肿还可能会折命。尽管大家都是在私下里偷偷地议论,但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些牢骚怪议论谩骂咀咒声不久就传到了赵书记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县领导和县革委机关人员的耳朵里。赵书记虽然表面上没怎么理会这些议论,但不可能不引起他的重视。当县革委会张德龙书记也听说了这些议论和谩骂后,先行安排专人到古镇公社与班子成员进行了分别谈话,也对古镇公社党委班子进行了整顿。但是,县革委工作组的同志回到县上复命时,都碍于郎书记的面子,更准确地说是迫于郎书记的淫威,就把南有福在古镇公社的表现只是轻描淡写地汇报了一下。张书记听完汇报,觉得古镇公社的问题并非传播的那么玄乎,于是就指示赵向阳同志以公社党委书记的名义对副主任南有福加强教育和管理,而南有福的实质性问题被工作组的同志给严严实实地隐藏起来了,张书记作为县革委会的一把手自然就无法得到南有福的真实情况。赵向阳看到张书记的批示,马上意识到县革委二把手郎五奇有多么厉害了,连张德龙书记都听不到南有福的真实情况。南有福的问题就只能等到“胧包”成熟的时候再彻底解决。所以,赵书记只能从全盘考虑,表面上对南有福采取放任自流的办法,但私下里可没少去县上向张书记反映南有福的真实情况。为了县革委班子的团结,张德龙书记只好让赵向阳同志回去再等一等,等有了机会再把南有福从公社调出来。
近半年来,南有福强烈地感受到被赵向阳书记和李明旭主任及同事们孤立起来的冏境:他来到公社无人理睬,他走了也无人问津,就好像有他无他无所谓似的,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我行我素造成的局面,可他哪能轻易承认呢?承认了不就等于坐实了?背后还有很大的隐情。南有福的聪明之处就是他提前算到了赵向阳不会拿他怎么样,就算要对他采取措施,那还不得先看在郎书记和曹专员的面子上不会让他太难堪嘛,他料定了赵向阳、李明旭最多找他谈个话讲些道理什么的,最终只能是不疼不痒的结局。南有福坚信:只要他不犯大错误,任谁也拿他不能咋样,就算是犯下公社革委会容纳不下的错误或是犯了国法,那也有姐夫郎五奇和大舅哥曹建邦会在那儿替他出面摆平的,所以胆子就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
还真让南有福给算准了。去年冬上,李明旭找他谈话后不长时间,赵向阳也找他谈了话,从那以后就再也无人问津他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但是,他明显地感到他好像被公社革委会开除了一样,好像他在这个单位已经微不足道,好像他在古镇公社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种被孤立了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困扰和困惑着他。为政治前途计,南有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自己才三十出头,还有更美好的前程。几年前,好不容易从教师岗位转到行政岗位上,身份变成了国家干部,这是多么尊贵的职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实现,真是筚路褴褛一路艰辛啊!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费劲巴拉才搬开了好几个绊脚石,多不容易啊!那几个被自己搬开的烂石头早就恨死他和郎书记了,这是那些人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仇恨。那一次的调动之所以顺利、之所以成功,就是机会把握得好,姐夫的暗箱操作也实在是太给力了。在全县范围内还有谁能跟他相提并论?但是,在古镇的这三年,身边的这些人都把他当贼一样地防着,他们都是他上升路上的绊脚石,尤其是赵向阳和李明旭。春节过后的这段时间,南有福强烈地想再往上升一升,目前他还是公社的一个副职,啥时候才能当上正职?关键是啥时候才能说了算?只有一切都说了算那才算神气才叫权威!如果被赵向阳和李明旭这帮人有恃无恐长期欺负压抑,那自己的前途可就葬送了。南有福想了好久好久,也想了好多好多,他决定要反戈一击,决不能像前几年在县中学发动红卫兵搞倒李新强那帮绊脚石一样打而不死死而不僵,这次要来个狠点的,一定要把赵向阳和李明旭搞倒搞臭搞下台,最好让绊脚石们身败名裂坐班房,可怎么才能做得到呢?不论赵向阳还是李明旭,这两个人政治思想都很坚定,工作能力也都很强,他们常常跑到各大队具体指导工农业生产指导商业经营,工作方法都有一套,公社的拖拉机站、机械厂和好几个社办企业的运转在全县都处于前列;古镇又是个大公社,人多、地多,种子、化肥、农药的销量也就大,生产、生活上的需求量也就大,商业经营就容易搞上去,这是个良性循环。公社的工作虽然千头万绪,但都被他两个人抓抓到点子上了,而且赵向阳、李明旭都能以工作为重,一心扑在工作上,在部属们面前的威信也高,在社员群众心目中的威信也高,各生产大队、公社各单位都能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可谓一呼百应齐心协力。看来,要从工作方面下手根本就找不到突破口,不妨再从他们个人生活作风方面找出路,但赵向阳和李明旭生活作风都很严谨,不太好下手呀。唉!是得好好想一想。南有福思来想去都没有头绪,最终他把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归结到自己一个人太势单力薄上,要做成这么大的事,他一个人干确实力不从心。这件大事想要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确实处在老虎吃天无处下爪的困境。他终于想到了郎五奇书记,他不仅是姐姐南彩霞的贵人,也是他自己的贵人,他大权在握甚至一手遮天,一定要再利用一下姐夫的优势,想干成这事没有神助可不行。权衡来、权衡去,南有福决定像当年打倒那些“臭老九”一样地如法炮制:让自己活跃在前台,千方百计地搜罗赵向阳和李明旭在政治上或工作上的错误或失误,最好能从生活作风方面找到一些一击致命的事,罗列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再散布出去,到那个时候再让姐夫费些心思暗箱操作一下,不就把这两个家伙搞倒搞臭搞下台了嘛。只有把 “水”搅浑,才能为自己乱中取胜铺平道路扫除障碍。呃,无毒不丈夫!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今天晚上躺在床上,思路算是理清了,南有福终于从胸腔里喷出“哼”的一声,又在心里说了一句:“看来还是姐夫看得远,姜还是老的辣呀,他说得等一个绝好的机会!”姐夫果敢坚毅的雷霆手段,早让南有福佩服得五体投地。具体怎么搜罗证据,他确实还没有想好。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自从有了想要害人的想法,南有福时刻都想要寻找一个好机会把赵向阳和李明旭给办了,这两个人好像不是太害怕郎五奇这个县革委会第二书记,他们并不像有些胆小怕事的人在郎书记面前低三下四,他清楚赵向阳和李明旭是他升官路上的绊脚石。如果把这两个人一起收拾了最好;如果不能一起收拾那就得分步办:先收拾一个再收拾另一个。但是像现在这样与组织若即若离不行,得把赵向阳和李明旭跟得紧一些,最重要的是必须掌握他们的生活规律和工作行踪,不然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南有福听说过解放以后赵向阳是跟省上的一个大领导从部队上下来的,那个大领导他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但他听说好像是古镇公社王家庄大队的人。当时,那个领导要赵向阳留在省城工作,他说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需要照顾。那位领导就念他有如此孝心的情分批准了他的请求,于是赵向阳回到了眉坞县,先是在县政府办公室给现在的一把手张德龙当秘书。赵向阳的老母去世后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把心思全部用在了工作上,又勤恳又会处理各种关系,在县上历练多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处理问题游刃有余,还能写能说,而且深得张德龙的器重。四年前,张书记书记把赵向阳派到古镇公社当了一把手。赵向阳来到古镇公社后,显示出他老辣的工作能力,常不顾一切地到生产一线指导工作,许多时候亲自上阵,在社员群众中赢得了好名声。赵向阳和李明旭作搭档的两三年里,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全公社的工业、农业、商业、副业、教育、文化、教育、医疗卫生事业都发展得很好,各方面的工作在全县都处于前列,在县革委会和县机关赢得了赞扬也落下了好名声,甚至农业和工业在地区都挂上了号。因此,张书记和县里的几位副职常常拿古镇公社作样板,让其它公社向赵向阳和李明旭学习。李明旭是个土生土长的干部,年轻时参加过游击队,后来支援过西北野战军,扶眉战役负了伤,后来被送到武功县读书,还在学校入了党,毕业后,因为勤劳和实干被提拔到古镇公社当上副主任,经过几年的历练,三年前又被提拔为主任。
大家都拿他当无物,南有福知道如果再不把赵向阳和李明旭跟得紧一点,在工作上他将永远会处于被动地位,就连要搜罗赵向阳和李明旭罪证的计划也会落空。想要实现这个愿望,最重要的是要跟大家团结在一起,目前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再这样下去就会更加孤立。那就从分管的工作作为突破口才更自然一些,也叫“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但谈何容易啊!之前,得罪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想走进人家心里去,得到人家的信任,自己就不得不放下架子装孙子,就算把心掏给人,人也未必相信。难!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边干边等机会。
南有福提了两瓶西凤酒和一袋点心,于晚饭前兴高采烈地来到姐姐家。今天正是外甥郎林的生日。姐姐南彩霞在厨房里忙活了整整一下午,她做了八个菜,还做了个鸡蛋糕。进门时,菜和鸡蛋糕已经摆上了桌。
十二岁的外甥郎林一看舅舅来到,高兴地大声喊道:“妈,舅舅来啦!”
南彩霞听到儿子的喊声,从厨房里传出一句话:“让你舅舅先坐着。”
七岁的外甥女郎莉听到哥哥的喊声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就要扑向舅舅,她要让舅舅给她来个“举高高”。
南有福一看外甥女向她扑过来,赶紧把西凤酒和点心放到一把椅子上,半蹲下身伸手就把外甥女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两圈,郎莉在南有福举起来的两手间“ 嗷——嗷——”兴奋地叫起来。南有福也附和地喊叫着。
放下外甥女后,在一旁站着的外甥郎林也伸出胳膊想让舅舅也给自己来上一个“举高高”,南有福刚伸手准备举郎林时,郎五奇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微笑说:“有福,你来啦?咋就你一个,素珍呢?”
郎五奇看到椅子上的两瓶西凤酒和一包点心说:“你来了就好,咋还拿了礼当?”看到两瓶酒和一包点心,心想:这家伙今天来,肯定有事要求我。但他仍一副刚才的表情。
郎五奇亲切地摸了一下儿子的头,立即又变得严肃,说:“好了,郎林,你都多大啦,还让舅舅抱?”郎林见爸爸一脸的严肃相,知趣地把手缩了回去。
郎莉在一旁向哥哥伸了一下舌头以示嘲弄,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就去厨房找妈妈了。
“我来的时候,素珍还没下班呢,今天她跟车。”南有福说。
郎五奇有点遗憾地说:“那咋不和两个老人一起过来?你姐做了一桌子菜呀。”
“我来时两个老人还在遛弯呢。”
“那好,有福,你坐。”郎五奇用手指了指主位旁边的椅子,自己先坐了主位。
南有福挨着姐夫坐了下来。见他和姐夫面前只放了两个小酒杯,他知道这是姐姐计划他和姐夫喝而她自己是不准备喝的。姐姐在县体育局当副局长,日常应酬自然不少,他知道她能喝点儿的。
姐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大碗汤从厨房走出来,满脸笑容地说:“给咱烧了一个汤。”
南有福赶紧站起身接过姐姐手里的汤碗放在桌子上。这是一大碗蕃茄鸡蛋汤,汤做得细滑嫩白,上面撒些香菜点缀,还滴了一小勺香油,香油和着热气直往鼻孔里钻。“啧啧,好香啊!”南有福兴奋地发出感叹。
郎五奇笑容可掬地说:“有福,今天没外人,咱两个喝。”然后又对妻子说:“彩霞,把两个孩子都叫过来。”
南彩霞朝卧室里喊了一声,小寿星郎林从房间走出来便高兴地在舅舅旁边坐下来。
南彩霞解掉了围裙放下,一手拉着郎莉,一手拿了一瓶西凤酒走向饭桌,她把酒交给弟弟并示意他打开。姐姐在姐夫一旁坐了下来。女儿郎莉也在妈妈身旁坐了下来。
南有福打开瓶盖,先给姐夫倒了一盅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随后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姐夫。郎五奇感慨地说:“彩霞,你也喝点吧,你给咱们郞家培养了一对好儿女,你辛苦了!少喝点儿。”郎五奇以征求意见的眼神看了看南彩霞又以肯定的眼神看了看南有福说:“有福,给你大姐倒上一杯,她可是我们这个家的功臣。”南有福见大姐面前没有摆放酒盅,就起身走进厨房取了一个来,然后给姐姐倒上。郎五奇看见两个孩子端坐在餐桌边,眼睛盯着香喷喷的一桌饭菜,馋得要流口水了。于是端起酒盅说:“今天是你外甥郎林的生日,他已经十二岁了,快要上中学啦。咱们老爷们平常忙,这些年来,都是你姐为这个家庭在操心,很辛苦!为了郎林过好生日,也为你姐给这个家庭做出的大贡献,我们干了这杯!”南彩霞听着丈夫的话心里很享受的样子,高兴地端起酒盅,三个大人将酒杯碰在了一起。两个孩子操起筷子也高兴地吃了起来……
两个孩子吃过饭又吃了妈妈做的蛋糕,就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南彩霞回厨房收拾锅碗筷和厨具去了。
酒足饭饱后,神志还都非常清醒,郎五奇和南有福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继续聊开了。从今晚吃饭的气氛中,南有福明显领略到姐夫身上有一种无法名状不怒自威的气场,而且近一两年来这种气场越来越强大,他知道姐夫该升任县革委会一把手了。于是,他小心谨慎地以打探地心理问:“姐夫,我想尽快从古镇公社那个是非之地调出来,这事还得让您费心操作。”
听着妻弟的话,郎五奇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家伙过去来家里就没拿过烟酒之类的东西,心里有了啥想法都是让他姐回来给我吹枕边风,大概是上一次严肃批评了他的缘故。这一次怎么慷慨大方起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南有福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多少忙都帮过啦,也不差这一次。想到这儿,他看了看南有福,若有所思地说:“有福,是这样,关于你的事,张书记和我谈过话,还是我上次给你说过的,耐着性子再等等,一旦有了机会,我就把这事给你办了。别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不过,你不要跟赵向阳他们把关系搞僵了,不我不好说话。”说完,亲切地拍了拍南有福的肩膀。
简短的几句话,南有福就心领神会。“姐夫,这个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做好。”
姐夫多年来在官场上念下的官经和老辣的处事风格,让南有福折服了。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想了又想,看来他和倪虹的事不能太着急,得往后放一放,但是心里不免留下遗憾和惋惜。但遗憾归遗憾、惋惜归惋惜,为保全自己,也只得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