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周末。
早上七点多,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在墙上拉出一条歪斜的光带。
林霄难得自然醒。
昨天和猎手的那场见面,把他的一整条神经绷到了极致,连回去路上都一直处在“随时有人从后面伸手”的警戒状态。
但人一旦撑过了那种极度紧绷,反而会迎来一小段“虚假的平静”。
就像暴雨前,风突然停了,空气闷得出奇。
【——你昨晚睡了六小时三十二分钟。】
【——是最近难得的高值。】
【——虽然中间醒了两次。】
“还行。”
林霄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发呆。
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不是许朝那张笑得温和的脸,而是周敏接到电话时,手机那边短暂沉默之后的那声“真的?”。
那是一种没有完全相信、却又像抓住了什么的颤音。
【——你昨天做的那点偏移,对她来说,已经是“从绝望边缘往回拽了一小步”。】
【——对猎手来说,只是“少了一块顺手的肉”。】
【——双方权重差距极大。】
“所以你在提醒我——”
林霄揉了把脸,“从宏观账本上看,这笔帐不划算?”
【——不。】
系统的回答意外直接:
【——如果以“减少整体恶意总量”为唯一指标,你昨天的决定不算最优。】
【——但以“你自己能不能继续照着镜子看自己”为指标——】
【——是最优。】
【——恶意有很多种算法。】
【——你选择了一种。】
【——他昨天试图把你拉进另一种。】
【——你拒绝了。】
“拒绝就是彻底站到他对立面了。”
“没有回头路。”
【——你本来也没打算回头。】
“那可不一定。”
林霄笑了一下,“人都有累的时候。”
“只是现在还没到。”
——
洗漱完,他煮了点粥,慢慢吃着。
周末没有强制打卡,但集团这边项目多,很多人也习惯周末去办公室或远程上几小时系统。
今天他决定先不进公司。
不是因为懒,而是——昨天那场线下碰面的后续,必然会发酵。
秩序那边要写报告;
猎手那边要评估损失;
黑曜会那边,八成也已经收到风。
他需要一点时间,把这些线索捋一捋。
电脑开机,系统登录界面弹出来。
刚连上网,几条信息就接连弹了出来:
一个是集团内网的消息:
【【内部提醒】近期外部非正规机构活动频繁,请各部门注意风险识别与言行边界……】
另一个是沈倾雪在小范围群里发的:
【昨天那件事,初步报告我已经发上去。】
【高层态度:暂不扩大公开范围,但会在内部留案。】
【猎手那边怎么反应,你们这几天注意观察。】
【包括系统层面,也包括现实层面。】
最后一条,是一个备注为“黎渊”的头像发来的简短消息:
【听说你和那帮人见面了?】
【挺喜欢玩绳子走钢丝啊。】
【有空聊聊?】
【——信息源全部开始收紧。】
系统一条条过滤、标注:
【——秩序那边:维护内部稳定,不打算把你推到更公开的位置。】
【——猎手那边:暂未在公开渠道动作,但短信已经表明,他们把你列入“对手”。】
【——黑曜会这边:作为“旁观者”,对你这次动作有强烈好奇。】
【——你站到了三股视线交汇的地方。】
“看出来了。”
林霄喝了一口温水:“先回一个。”
他先点开沈倾雪的小群,看了一眼最新记录。
周行昨天晚上在群里发了一张模糊截图——
是监察系统里,那家“资金安排助手”服务商的状态变更:
【状态:合作资格暂停审查】
【原因:涉及宣传不规范,待进一步核实】
后面备注写着:“暂时通道限流,新增业务冻结。”
周行在群里的评价是:
【我们这边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直接掐死。】
【但至少这一段时间,他们没那么好下手。】
【猎手要吃人,只能多花点力气。】
沈倾雪在那下面提了一句:
【这算是你们能做到的“秩序内的反击”。】
【不错。】
看到这里,林霄心里的那点“做了但不知道值不值”的不安,消散了一些。
——起码,从秩序的角度看,这不是一个完全“拖后腿”的决定。
他回了一句:
【后面如果猎手换马甲继续绕,麻烦拉一份名单给我。】
【我这边可以在模型里先标注。】
沈倾雪很快回应:
【可以。】
【但你也要记住,我们帮你挡一部分。】
【不是帮你把所有恶意都扛了。】
【你不是那个“必须一个人守整条线”的人。】
【——她在防你走向“拯救者妄想症”。】
系统评价:
【——这点挺难得。】
【——很多秩序管理者,更习惯把你往“工具人”方向推。】
【——她现在反过来,提醒你别把所有恶意都揽身上。】
“我知道自己没那么伟大。”
林霄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完全当看客。”
发完消息,他才点开黎渊那边。
【有空。】
【你想聊什么?】
对面几乎秒回:
【比如——】
【那个人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你为了拒绝他,付了什么代价。】
【以及——】
【你打算怎么在绳子上多走几步,而不摔下去。】
“你这是八卦还是关心?”
林霄敲:
【你这是观察样本,还是关心同类?】
【都有一点。】
黎渊回:
【你现在对我们来说,既是“同类”,又是“风险变量”。】
【我们不会假装只从其中一个角度看你。】
【十点,老地方?】
【上次那个巷口咖啡馆。】
林霄看了看时间。
刚过八点半,过去还来得及。
【——你敢在刚见完猎手之后,又和黑曜会的人见面。】
系统调侃:
【——你这两天的“社交密度”,已经超过你过去一年。】
“没办法。”
林霄起身换衣服,“以前不认识这些人。”
“现在——”
“我踩到他们的线了。”
“他们自然会一个个找上门。”
【——记得,你不欠他们任何人情。】
系统提醒:
【——不管是秩序、猎手,还是黑曜会。】
【——你和他们的关系,永远是“合作”和“博弈”混合。】
【——不是“投靠”。】
“放心。”
“我还没活腻。”
——
那家巷口咖啡馆不大,装修有点旧,木地板发出轻微吱呀声,墙上贴着些泛黄的电影海报,吧台后面的人一边擦杯子,一边放着节奏缓慢的老歌。
黎渊已经到了。
她今天没穿那种一看就很利落的职业装,而是宽松毛衣配牛仔裤,头发绑成低马尾,看上去比之前少了几分锐利,多了点随意。
但那双眼睛,仍然带着“把周围一切都扫描一遍”的习惯。
“看起来还没死。”
她打量了林霄一圈,啜了一口咖啡,“说明他们昨天没有动粗。”
“他们如果动粗,你就看不到我了。”
林霄在对面坐下,点了一杯店里最便宜的手冲,“至少不会是在这家店见你。”
“说说吧。”
黎渊指尖轻敲桌面,“猎手那边怎么开价的?”
“他们希望我帮他们挑“适合承受压力”的人。”
林霄简单概括:“换句话说——”
“帮他们优化掠夺。”
黎渊挑了挑眉:“他们还真是……会挑对象。”
“知道你看不惯恶意,就拿‘减轻极端事件’来当糖衣。”
“他们说:”
“可以承诺永远不碰我划线保护的那一部分人。”
“作为交换——”
“让我帮他们把另一部分‘更适合被压力’的人挑出来。”
“然后把这套东西,包装成‘更文明的市场行为’。”
林霄笑了一下,笑意冷得像玻璃边缘:“你觉得——”
“他们这套要是跟你们说,你会心动吗?”
“如果是在两年前。”
黎渊想了想,“或许会有一点。”
“我们那时候刚开始介入这类事。”
“很多人抱着‘损害最小化’的思路。”
“觉得——”
“既然恶意不可能消失。”
“那就试试看——”
“是不是能帮它变成‘更温柔的刀’。”
“后来发现——”
“这刀再怎么温柔。”
“砍下去都一样疼。”
“血也不会少流。”
她抬眼看他:“你拒绝了。”
“嗯。”
“你没有一瞬间的犹豫?”
“有。”
林霄很坦诚:“当他跟我说——”
“‘你现在挡我们一条路,我们会去压别的人’的时候。”
“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怀疑——”
“自己是不是在制造另一种恶意。”
“但后来我发现——”
“这个逻辑有问题。”
他顿了顿:“如果按照他的算法。”
“任何试图阻止恶意扩散的人。”
“最后都会被算账。”
“因为恶意总会找到最低成本的出口。”
“那是不是——”
“我们干脆什么都别做?”
“让所有恶意顺利地,毫无阻力地滚过去?”
“这样就没人能怪我们了?”
黎渊笑了:“他们最喜欢你这么想。”
“这样一来,他们的恶意就可以一直赖在世界上。”
“赖在你们这些‘自认为清醒的人’身上。”
“说一句——”
“‘你看,你挡我,我去压别人,这也是你造成的。’”
她抬起杯子:“很熟悉的味道。”
“你们那边也被这么算账?”
“当然。”
“我们这帮人,经常被问——”
“‘你们清理掉一条链路,是不是让另一条变得更隐蔽?’”
“‘你们搞掉一个组织,会不会激发出更极端的对抗?’”
“‘你们阻止一场交易,是不是害得某些人失去了翻身机会?’”
“这些问题。”
“有时候不是猎手问的。”
“是秩序问的。”
“问完之后,还希望我们心虚一点。”
“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变相帮他们省事。”
林霄看着她:“那你们怎么回答?”
“我们会承认。”
黎渊很干脆:
“是的,我们是风险。”
“是的,我们可能会在某些场合,让恶意的路径变化得更复杂。”
“但我们不会因为这个,就自我阉割。”
“我们只会尽量,别让自己变成另一种恶意。”
“区别在于——”
“我们只负责在我们看见的那一段上做事。”
“不会替整个世界负责。”
“他们想把这一整张烂账都丢给我们。”
“我们不接。”
【——这就是她们那种组织,能活到现在还没疯掉的原因。】
系统评价:
【——他们承认自己的局限。】
【——也承认自己是“有风险的变量”。】
【——但他们拒绝为所有恶意背锅。】
“说白了——”
黎渊耸耸肩,“就是四个字。”
“能做一点。”
“就只做一点。”
“不能做的那部分——”
“承认。”
“别假装自己可以背天。”
“你现在也差不多是在学这条路。”
“学得挺快。”
“我没有你说得这么潇洒。”
林霄低头搅拌咖啡:“我现在还在第一阶段——”
“每天在怀疑自己会不会走偏。”
“你过不久就会习惯这个怀疑。”
“它会一直在那。”
“像心脏的噪音。”
“久了之后,你会学会——”
“让它陪着你睡觉。”
黎渊顿了顿,话锋一转:
“说回正事。”
“猎手那边。”
“接下来会有两种典型反应。”
“你听听,看哪一种已经开始发生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种。”
“他们会试图,切断你和你救过的那些人的联系。”
“让你觉得——”
“你做的事没有效果。”
“甚至害了他们。”
“第二种。”
“他们会绕开你。”
“从你看不到的地方,反向给你制造“麻烦”。”
“比如——”
“点燃你身边某些人的恶意。”
“让你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被绊一跤。”
林霄皱眉:“比如?”
“比如。”
黎渊看着他:“你的原公司。”
那几个字一出,他眼底闪过一丝阴影。
王承浩,那张永远看起来义愤填膺、却在背地里做着最肮脏事的脸,浮了上来。
“他们跟猎手是一路的?”
“不完全。”
“猎手的那一支,更愿意直接吃人血馒头。”
“原公司那帮人,更多是在恶意账本里帮别人收钱。”
“但从猎手角度看——”
“王承浩这种人。”
“非常好用。”
“你别忘了——”
“那篇匿名黑稿出来的时候。”
“谁提供了最早的素材。”
“谁在暗地里推了一把。”
【——恶意预判补充记录:】
系统迅速联想:
【——初步线索显示,匿名黑稿的“素材”来自你原公司的某些内部人。】
【——其中,王承浩高度疑似。】
【——他同时对你有“私仇”,对“觉醒者”有强烈偏见。】
【——对猎手来说,这种人——】
【——可以低成本激怒。】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利用他?”
林霄问。
“很简单。”
黎渊用勺子在杯壁轻轻敲了两下:
“第一步,给他一点“正义感”的饵。”
“让他觉得——”
“自己是在“阻止某个危险的人做坏事”。”
“第二步,给他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
“比如——”
“你现在新公司的某些处理,不太好看。”
“比如内部某些人对你有看法。”
“比如某些项目,表面“造福用户”,底下其实烂得很。”
“第三步——”
“让他把这些东西,打包成一颗新的“栽赃弹”。”
“丢出去。”
“这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那么粗糙。”
“他们会学聪明的。”
“这次的内容,会更加“接近事实”,更加“像实锤”。”
“也更难解释。”
“你现在能做的。”
“就是两件事。”
“第一——”
“盯好你这边的日志和流程。”
“别给他们太容易捡的东西。”
“第二——”
“想清楚。”
“如果下一次黑稿的内容里。”
“有一部分是真相。”
“你要怎么回应。”
这句话,让林霄沉默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外面出现一篇长文,说“某平台内部有人动了规则,偏向某些群体,损害整体公平性”,甚至拿出一些“被延迟业务”的个体案例,大肆宣扬“工程师滥权”。
那里面有些东西,可能是他们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但也有些,会从他确实做过的“偏移”里挑。
这才是真正难受的地方——
不是全假的栽赃,而是“半真半假”。
那种攻击,比彻头彻尾的诬陷更致命。
【——这就是你未来绕不过去的“第二枚栽赃”。】
系统冷静道:
【——第一枚栽赃讲的是“你的身份”。】
【——第二枚很可能会讲“你的行为”。】
【——你昨天拒绝他们,其实是给第二枚栽赃“准备素材”。】
【——但你知道——】
【——那是迟早的事。】
“你还要往下走吗?”
黎渊问。
“知道前面还有坑。”
“还是要往前?”
“那我问你一句。”
林霄看着她:“你们知道,介入每一件事都会让你的“风险标签”变厚。”
“你们还接下个案子?”
黎渊笑了:“你这是反问。”
“但答案一样。”
“我们知道。”
“知道自己越动,越被写成“高风险样本”。”
“但我们还是要选一部分案子接。”
“不是因为我们相信“世界会因此变好很多”。”
“而是因为——”
“在我们看见的那一块里。”
“我们不愿意完全装死。”
“你也是。”
【——一句话。】
系统总结:
【——“知道有坑,还要往前一步。”】
【——这是你们这些人共同的病。】
【——也是你们存在的意义。】
“行。”
林霄喝了口咖啡,苦味刺激大脑,思路反而更清晰了些:“那你今天跟我说这一堆。”
“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提醒你。”
黎渊道,“猎手不会就此收手。”
“也提醒你——”
“秩序那边,也不一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他们现在保护你。”
“是因为你对他们有用。”
“如果哪一天,他们觉得你“太麻烦”。”
“他们会非常自然地——”
“把你当成“需要管理的变量”。”
“甚至——”
“会在某些时候,默许猎手对你做一点什么。”
“——只要不闹大。”
“这就是现实。”
话说到这里,她表情难得严肃:“你要有这个心理预期。”
“你现在踩在一条很细的绳子上。”
“这条绳子两端拉着的人,有时候会换。”
“你唯一能做的。”
“是保持自己不要主动往任何一端凑。”
“别把自己完全交出去。”
“记住——”
“你是你自己的。”
“不是谁的。”
【——这句话,可以刻在你恶意账本的封面上。】
系统说。
“你们黑曜会。”
林霄忽然问,“觉得我现在——”
“站哪一边?”
“你自己觉得呢?”
黎渊反问。
“我觉得——”
林霄想了几秒,“我站在我能看的那片小地方。”
“那片地方刚好在几条线的交汇处。”
“所以看上去像是站在中间。”
“但实际上——”
“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偏向了普通人。”
“什么时候不得不跟秩序协作。”
“什么时候在和猎手对立。”
“我只是不愿意。”
“让任何一边完全替我定义。”
“那就对了。”
黎渊站起来,拿起外套:“你保持这个状态越久,活得越久。”
“当然。”
“也越累。”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
“给你一个小情报。”
“昨天你和猎手见面的那家店。”
“楼下有一辆车。”
“车里的人,应该是那份“风险评估报告”的相关人员。”
“他们没有上来。”
“但一直在看。”
“那一页纸上的你的那行小字——”
“今天应该又多了一条注释。”
“写什么?”
“写——”
黎渊笑了一下,
“‘该个体在面对“合作”选项时,选择拒绝;’”
“‘倾向独立行动;’”
“‘风险倾向:偏高。’”
“你不觉得——”
“这挺有意思的吗?”
“你在恶意账本里记他们。”
“他们在报告里记你。”
“大家都在写东西。”
“最后看谁的版本。”
“活得久。”
——
离开咖啡馆,外面阳光刺眼,街道上人流慢慢多起来。
林霄走在人行道上,脑子里仍在回放刚才那段对话。
【——你现在手里有三本账本。】
系统忽然说。
“哪三本?”
【——一本,是你自己的恶意账本。】
【——你记别人。】
【——一本,是秩序那边的内部记录。】
【——他们记你。】
【——一本,是猎手和类似风险评估那帮人写的报告。】
【——他们也记你,也记他们想记的世界。】
【——你无法完全掌控后两本。】
【——你能做的,是尽量让第一本写得清楚。】
【——这样有一天,当这三本账递到同一张桌子上时。】
【——至少有一个版本,是你自己写的。】
“那就写。”
林霄低声道,“反正我也开始习惯写东西了。”
——
下午,他回到出租屋,打开电脑。
恶意账本的界面已经习惯性地浮现在屏幕最上层。
他用简洁的句子,把最近这几天的关键节点补了一遍——
【自记 004:与猎手窗口人物第一次线下面谈。】
【内容:对方试图以“分工合作”的话术,说服我成为“筛选器”。】
【结果:拒绝。】
【附带:以技术手段干扰一条具体链路,对方短期收益受损。】
【自记 005:与黑曜会接触,确认猎手与原公司潜在线路可能。】
【内容:黑曜会提醒,下一轮栽赃可能围绕我的“行为”展开,而不是身份。】
【结果:接受此判断,开始预留应对空间。】
写到这里,他停了停,敲下一句更私人的注释:
【备注:】
【我拒绝成为那台机器的一部分。】
【代价暂未完全显现。】
【但目前为止——】
【仍不后悔。】
【——你这句话,以后可能要反复确认。】
系统道:
【——每当你觉得累的时候,你会打开这行字。】
【——问自己:“还不后悔吗?”】
“那你觉得呢?”
【——我不替你回答。】
【——我只会在你想自我美化的时候,提醒你——】
【——“你不是救世主。”】
【——在你想自我贬低的时候,提醒你——】
【——“你也不只是一个工具。”】
【——你是一个,在恶意账本里写自己名字的人。】
“那挺好。”
林霄伸了个懒腰:“至少——”
“我不是空白。”
——
夜深。
城市的灯一点点熄下去,只剩远处几栋楼还亮着冷白色的灯带。
手机屏幕在床边亮了一下。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你以为,挡住一条,就挡得住所有?】
【你以为,救一个,就能少一个?】
【别忘了。】
【你还欠我们很多。】
短信下面,附着一张模糊拍摄的照片。
画面里,是某家医院的后门。
光线很暗,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从门里出来。
孩子趴在她肩上睡着了,女人步子很慢,肩膀微微弯着,像是压着一座看不见的山。
【——恶意预判触发。】
【——恶意等级:A-】
【——类型:威胁 + 情绪操控。】
【——对象:你。】
【——源:中转多重混淆,疑似猎手组织内部高级成员。】
“他们在告诉我——”
林霄盯着那张照片,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我救的那个人。”
“他们也在看。”
【——是。】
系统道:
【——这是在宣示。】
【——“她在我们视野里。”】
【——“你挡一次,我们就看一次。”】
【——“你敢再动,我们就敢加码。”】
“那就——”
“继续看。”
林霄把照片收进一个单独的文件夹。
名字很简单:
【猎手 001:威胁证据】
他把手机关了屏幕,躺回床上。
窗外的风轻轻拍打着窗玻璃。
他知道——
风暴还在路上。
这段看似安静的时间,只是暴雨前的短暂停顿。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对系统说了一句:
“明天。”
“继续。”
【——好。】
系统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响起:
【——只要你还在记账。】
【——这本账,就不会关。】
——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