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上层第一次点名：
“让顾行来一趟”
第二天上午，风控大楼的空气，和平时不太一样。
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正在往下压——
像是从十七层某间密闭会议室里，
顺着电梯井，一层层往下渗。
工程师们照常挤在茶水间抢咖啡，
业务们照常在走廊里打电话、催投放、压时点，
审批那边的红点照常一片亮。
但所有人心里，都隐隐知道一点——
昨天那场投票，不会就这么算了。
只是没人知道，
真正的后手，会落在谁身上。
一、顾行，收到一条“看不出是好是坏”的消息
上午十点，顾行刚处理完一封对接邮件，电脑右下角弹出一个新提醒：
【总经理办公室：
11:30，请到 17 楼 b 会议室。】
只有这一行。
没有议题。
没有主语。
没有人名。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
心里某一块轻轻一紧。
J 把头从工位隔板上探过来：
“顾行姐，有会？”
顾行把提醒转给她看。
J：“……17 楼？！”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明显破了音：
“那不是——上层那一圈的地盘吗？
你这是……被叫上去问话？还是——”
她说到一半自己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秋后算账吧？”
顾行没说话，她把页面关掉，
只是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指节。
敲完之后，她笑了一下：
“问话也好。”
“总比没人理强。”
J愣了愣，忽然懂了，咬咬唇：
“那你要不要准备点啥？
那边说话都很……吓人的。”
顾行想了想：
“我要的东西，不在 ppt 里。”
她抬头看向试验场那块大屏幕——
昨天他们熬夜整理的 014 时间轴，
还挂在那里。
“我要把这块看清楚就够了。”
二、业务三部的“地下舆论战”
同一时间，业务三部的内部茶水间里，
另一场“会议”正在以八卦形式展开。
“听说了吗？昨天上面的会，把试验场拿出来讨论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说风险挺大的。”
“那顾行还撑得住？
投票是赢了，三总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听说三总昨晚又加了一版报告，把所有锅重新梳了一遍，重点写的就是——‘试验场难以落地’。”
“啧，这么玩……”
有人压低声音：
“我看啊，最后结局不是试验场赢输——
而是看谁能把话说到上层心里去。”
“上面要的是可控，不是道理。”
“那顾行就危险了。”
议论声传到走廊，
一路顺着空气往前窜——
窜到业务工位，
窜到别的部门，
窜进那些不明真相的耳朵。
于是新一轮的标签开始贴：
“顾行是上层盯上的人。”
“试验场随时会被叫停。”
“业务三部得提前准备 b 案。”
至于昨天那 600 张匿名投票，
已经被人为地淡化为一句：
——“那只是个内部小投票。”
仿佛那一串数字，从来没有亮在大屏幕上过。
三、林霄的“异常静默”
上午十点半，
林霄站在试验场的小会议室里。
屏幕上是三条链：业务、风控、工程师。
昨天他们才刚刚用这三条链，
把第一起真实断链事件解剖干净。
J在旁边翻检日志：
“014 之后，暂时没再出现新的红点。”
“大家都收敛了，”
她嘟囔，“现在谁还敢乱走流程。”
林霄没说话。
他知道，
没有红点不等于没有问题。
有时候是流程真的走顺了，
有时候……只是所有人
都在绕开试验场。
顾行发消息来：
【我要上 17 楼一趟。】
短短一句话。
林霄回：
【开会？】
【不知道。】
【不用准备资料。】
【你自己，就是资料。】
那边停了几秒，
发来一个很小的、
只有半截弧度的笑脸。
四、十七楼 b 会议室：
“最高那张桌子”的另一种空气
十一点二十七分，电梯抵达。
“叮”——
门打开的一瞬间，顾行明显感觉到温度不一样。
不是空调温度。
是氛围的温度。
这里的人走路都快，但脚步声不响。
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句都像有注脚。
她在门外停了一秒，
整了整自己的工牌，敲门。
“进。”
总经理助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会议室不大，也不华丽。
比她想象中简单很多：
一张桌子，四把椅子，
一面挂着白板，
投影幕拉了一半。
桌边已经坐了三个人：
总经理助理
风控总监
运营副总
再高的，她见不到。
见到的这三位，
已经足够代表“上面”。
她第一次站在这种环境里——
不是以“汇报人”的身份，
而是以——
“涉事当事人”。
“顾行。”
总助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坐吧。”
她没有客套，拉椅子坐下，背挺直。
风控总监翻了翻桌上的报告：
“你昨晚写的，已经看过了。”
她“嗯”了一声：
“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可以解释。”
运营副总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今天找你来，只有两个目的。”
“第一，确认两份报告里，谁在说实话。”
“第二，确认——试验场对业务，是加速，还是减速。”
顾行点头：
“您问吧。”
五、不像审问，更像外科手术
“问题一。”
运营副总看着她：
“业务三部说，试验场让他们损失了‘可能的高收益窗口’。”
“你同意吗？”
顾行：
“不同意。”
运营副总：“理由？”
她没有急着答。
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总助。
总助微微点头——
示意：可以按你自己的方式来。
她才缓慢开口：
“要说损失，就要先确认——那是不是窗口。”
“而根据现在掌握的信息——不是。”
“他们所谓的‘十点窗口’，在审批没过、策略没定、渠道在切换的情况下，本身就是不稳定的。”
“所以那不是被试验场‘砍掉的窗口’，是他们自己还没打磨好的‘假窗口’。”
她说得不急不慢，
每一个理由都挂在前一条上。
风控总监听到“假窗口”三个字，
眼睛里明显赞同了一下。
运营副总换了个问题：
“业务三部还说——
试验场让工程师有了新的借口，
可以拖延需求。”
“你怎么看？”
顾行：
“如果工程师真想拖延，不需要试验场。”
“他们早就有一百种更简单的拖延方式。”
“试验场唯一做的，只是让‘拖延’变成有迹可查。”
“有时候你看到更多问题，不是因为问题变多了，而是因为以前没被承认。”
她说完这句，
会议室里很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总助嘴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这是一个真正理解“试验场意义”的回答，
而不是在为某一方辩护。
六、风控总监的一个问题：
“你是谁的人？”
风控总监突然开口：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谁的人？”
顾行怔了一下。
这问题问得毫不装饰。
“业务的？
风控的？
工程师的？
还是试验场的？”
他说到最后一个词时，
语气微微重了一点。
顾行沉默了几秒。
她知道这里的每一个答案，
都会给她贴上一张标签。
她可以说“业务的”，
那代表她承认自己的归属。
她可以说“试验场的”，
那代表她站在一个新生事物那边，
注定会被旧体系排斥。
她甚至可以说“公司的”，
这是很多人学会的安全答案。
但她没选任何一个。
她抬头，看着风控总监：
“我是——链条的人。”
这一刻，连总助也微微一怔。
运营副总放下手里的笔，认真看她：
“解释一下。”
顾行的声音不大：
“业务、风控、工程师，每一条线都在争资源、争位置、争权力。”
“但试验场出现之后，我们第一次能用一条共同的语言来描述一件事——”
她指了指桌上的报告：
“时间、行为、责任点。”
“如果一定要说我是谁的人——”
她顿了顿：
“我希望我是‘谁都不能假装没有链条’的那一边。”
会议室里空了一瞬。
这回答，说得不讨好任何一边。
却把试验场真正的核心说透了。
风控总监忍不住笑了一声：
“怪不得业务三总要搞你。”
运营副总也笑了：
“你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就是‘不听话’。”
七、试验场的命运，被轻描淡写地定了一句
问了十几分钟后，
总助合上报告：
“好。”
运营副总看着她：
“我们基本确认了。”
“业务三部那份报告，很大一部分是在放大情绪。”
“你这份——至少尽力在收集事实。”
他最后问了一句：
“你觉得试验场该不该继续？”
顾行看着桌上的纸，
想到了昨天的投票，
想到深夜那行：
【这不是一份指责谁的报告。
这是写给未来业务的。】
她很清楚试验场有多累人，
要得罪多少人，
她自己会被推进怎样的漩涡。
但她还是说：
“该。”
“为什么？”
“因为——”
她抬起头，直视运营副总：
“现在的问题不是试验场有多少风险。”
“是——没有试验场，
这些风险根本不会被看见。”
这一刻，
她没有用任何专业术语，
只用了最朴素的表达。
也是最难反驳的表达。
运营副总轻轻敲了敲桌子，
像是给了一个无声的判决：
“那就继续。”
风控总监补了一句：
“范围放小一点，
对象放精准一点。”
“我们不需要一下子把整个公司都拖进试验场。”
“先在最适合的地方，
把链条跑顺。”
总助记下要点：
“结论我会往上汇报。”
他看向顾行：
“你回去吧。”
“今天的会，当作没发生过。”
顾行怔住：
“……当作没发生过？”
总助笑：
“对你而言，当作没发生过。”
“对试验场而言——”
“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八、下楼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
顾行离开会议室，
整个人出了门才缓了一口气。
她站在电梯口，
对着镜面玻璃里的自己看了两秒。
眼睛有点红，
但不狼狈。
只是明显疲惫。
“叮——”
电梯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业务三总。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
空气瞬间冷了下去。
顾行稍稍侧身，让出一点位置。
业务三总走进来，
站在她旁边，
按了一楼。
他扫了她一眼，冷笑：
“上面叫你去听训？”
顾行没有答，也没看他。
电梯门合上，
空间瞬间紧缩成一个小盒子。
业务三总靠在扶手上，
慢悠悠开口：
“你现在情况不太妙知道吗？”
“全业务都在看，
你到底是‘被保下来’，
还是‘被当例子敲打’。”
“而我，已经把试验场的风险写得很清楚了。”
“剩下的，就看他们信谁。”
他说到这里，
突然侧头看着她：
“顾行，你觉得——
他们会信你，还是信我？”
电梯里的灯光有一点晃。
顾行没有急着回嘴。
她想起刚才那张桌子，
想起两份报告被同时摊开，
想起那一句——
“厚的那份写了很多‘我们觉得’，
薄的写了很多‘事实是’。”
她转头看他：
“我不知道他们会信谁。”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
“你那份报告——”
她一字一顿：
“已经有人当场说，写得一塌糊涂。”
业务三总的笑容僵了一瞬。
“你在吓我？”
顾行摇头：
“我只是提醒你。”
“你以为你在往上推锅。”
“可有时候——”
她看着电梯门上那块金属牌子，
上面刻着“17F”的字样：
“往上推的东西，会从更高的地方——砸下来。”
“砸到谁头上，不一定。”
“但不太会砸到试验场。”
“因为它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
少一点砸人的事。”
电梯“叮——”一声，
门打开。
她先走了出去。
留下业务三总站在电梯里，
眼神一点一点变冷——
又有一点发虚。
九、风控楼层的小战场，悄悄换风向了
顾行回到楼层时，
试验场那块小区域，
多了好几个人影。
不是上次来凑热闹的，
而是项目组的几个工程师、
风控二部派来的一个同事、
还有数据组的一个分析。
J迎上来：
“顾行姐，你回来啦！”
“刚刚风控二部那边说，
以后断链事件，他们也愿意挂到试验场这边来同步。”
“说是——”
她故意压低声音，“副总监点的。”
林霄从白板前转身：
“上面怎么说？”
顾行把包放下，
语气尽量平静：
“试验场继续。”
“规模收一点，
但地位不降。”
“还有——”
她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有人说，我这份报告，写得比业务那份靠谱。”
J立刻炸了：
“那不是夸你吗！！
那就是承认你是‘能写报告的人’啊！”
林霄没笑，只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那就是——”
“链条，被承认了。”
十、远处，某个邮箱里，多了一封退回邮件
与此同时，
业务三总的邮箱里弹出一条系统提醒：
【您提交的《试验场试运行风险评估（草案）》
已退回。】
【退回理由：缺少关键数据支持，
请补充客观证据后重新提报。】
短短两行字，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十几秒，
脸上的肌肉一寸寸绷紧。
“缺少数据？”
“客观证据？”
他猛地把鼠标砸在桌上：
“他们什么时候——
这么在乎‘客观’了？”
没人能回答。
因为——
有人已经开始在乎了。
不是所有人，
也不是所有层级。
但是——
足够让试验场活下去。
第七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