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制度变更前夜：有人开始倒戈
夜里十点四十八分。
风控大楼的灯已经灭得差不多了，唯独七层试验场还亮着。
顾行坐在工位前，屏幕上一边是白底黑字的《制度变更提案》，另一边是刚刚开完的战略会纪要。
——那是她第一次站在“制度被审查”的焦点位置上。
会议结束时，决策者只说了三句话：
“机制继续推进。”
“机制要上升到战略层。”
“机制不能只靠一个人推。”
这三句话，看上去是肯定，也是提醒。
提醒她：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提案人’，而是‘制度的一部分’。
J 扒在隔板上，眼睛通红：
“顾行姐，你太牛了，今天那一顿回怼，把业务三总都怼懵了。”
说着又小声补了一句：
“不过……你也把自己架火上烤了。”
林霄从茶水间出来，端着纸杯，听见这句，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也知道。”
顾行笑了一下：
“我知道。”
她知道得很清楚。
今天的会议不是“赢了一场辩论”，而是——
正式和一整套旧秩序撕开了脸皮。
从今往后，所有反对治理、反对透明的人，
都不会再把她当成“一个小负责人”。
他们会把她当成——
障碍。
一、战略机制组的第一次“内部裂纹”
手机震了一下。
是战略机制组的群消息。
【运营副总】：
明天上午九点，讨论《制度变更提案》。
重点三点：
透明第二层的适用范围
主链路黑匣子的触发阈值
人员权限收口方案
【数据平台负责人】：
我建议，把“结果追踪”阈值再往上调一调，
否则主链路太敏感，报表会很难看。
【某业务线 b 端负责人】：
赞同。
太敏感的机制，会伤害业务团队积极性。
【风控副总监】：
风险不会因为不看就消失。
有问题的数据，好看也没用。
【人力总监】：
明早会里再说。
各自准备好论点。
顾行看着这几条消息。
第一次，她在群里看到“内部不一致”。
以前，机制还没真正触及核心时，
大家都觉得——
“透明是好事”、“治理是好事”，“该抓就抓”。
但一旦机制真正触碰到主链路、触碰到权责边界、触碰到“谁为结果负责”，
连战略层内部，都开始出现不同声音。
这才是现实。
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制度变清楚。
因为一旦清楚，多年混沌里的“安全感”就没有了。
J 看了一眼：
“哇，这群里今天好热闹。”
“你明天要对阵的是——好几路人马了。”
林霄坐下来，慢慢翻着提案：
“机制要站稳，先得在战略层打赢一遍。”
“业务三部只是前哨战。”
“真正的硬骨头，在这里。”
二、匿名账号再度现身：这次它给的不只是警告
屏幕右下角，又亮了一点。
匿名账号发来了新的消息。
【你今天在战略会上撑住了。】
顾行盯着屏幕，没有立刻回复。
匿名账号接着说：
【但明天的《制度变更提案》，
不是业务三总发起的。】
【是——更上面的人。】
顾行眉心轻轻一跳。
她回了一句：
【谁？】
对方沉默了几秒。
【你现在知道名字对你没好处。】
【你只需要知道一点——】
“他们不是反对透明，
他们是害怕‘透明之后，连他们也被看到’。”
这句话，让她心头一沉。
她忽然意识到：
之前她以为对手是“某个部门”、“某类行为”，
但现在——对手开始变成一个模糊的群体。
那些真正坐在高位、习惯了灰色地带的人，
可能也在盯着这套制度。
匿名账号最后发了一句：
【明天的会，
你会第一次看到——
真正意义上的‘制度之战’。】
【不是部门对部门，
是——习惯 vs 规则。】
消息结束。
对方没有再说话。
顾行把手机扣在桌上，缓缓吐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不再是“试验场 vs 业务三部”的局部战争了。
而是一场——
整个公司惯性，对抗体系升级的战争。
三、制度变更提案：试图把牙齿拔掉的三条条款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
试验场已经灯火通明。
J 戴着耳机，表情凝重，边听歌边敲键盘：
“顾行姐，我已经把昨天的尖点日志、责任链路、结果追踪数据全整理好，一会儿给你放到共享盘。”
“你要是想把他们拍死，就拿这些砸。”
顾行瞥了她一眼：
“别说这么血腥。”
“这是治理，不是格斗场。”
林霄已经打开那份《制度变更提案》，折叠页被他一张张展开。
他直接把重点念了出来：
条款一：
透明第二层仅适用于“高风险试验路径”，
不得对“成熟主链路”进行行为理由监控。
条款二：
主链路黑匣子机制触发阈值，从“三次尖点预警”改为“连续 72 小时严重异常”。
条款三：
结果追踪机制取消“个人行为指纹”，
改为只统计“部门整体行为趋势”。
J 听完直接炸了：
“这不就是——
把你辛辛苦苦造出来的牙齿，一颗一颗拔掉吗？！！！”
“透明只监控试验路径？
那主链路以后谁动都追不到人了！！！”
“72 小时严重异常？
那等于是‘炸了三天’才算问题？？？”
“取消个人行为指纹？
这不是又回到‘大家一起错、谁都没错’的时代了吗？！！！”
她越说越急：
“这不是制度变更！
这是制度阉割！！！”
林霄合上文件，语气很平：
“提案的用词都很漂亮。”
“‘保护成熟路径稳定性’、‘避免过度惊扰业务’、‘以部门为单位提升协作’。”
“但本质上——”
他看向顾行：
“就是把你所有能落到人身上的刀，全都卸了。”
顾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节奏很稳，却极其克制。
她缓缓开口：
“这三条，如果全部通过——”
“透明第二层，就变成了一个好看的壳。”
“黑匣子，只能看事故，不再拦截事故。”
“结果追踪，只能写报告，不再指向责任。”
J 紧张：
“那你今天打算怎么办？”
顾行抬头：
“——分开打。”
四、顾行的应对思路：拆解，而不是硬刚
“条款一，不能全撕。”
“条款二，必须反对。”
“条款三——要改写。”
J 愣住：
“为什么？”
顾行解释得很简单：
一、透明第二层的适用范围（条款一）
“他们害怕的是，被‘监控理由’覆盖到全部成熟链路。”
“但从实操角度看，我们本来就不可能一次性覆盖所有链路。”
“所以第一条上，可以退一步——
先从高风险主链路开始。”
“用‘试点’的方式，保住机制核心。”
林霄点头：
“把刀先立起来。
至于是不是每条链都用，靠时间和结果说话。”
二、黑匣子触发阈值（条款二）
“这一条不能让步。”
“从‘三次尖点’改成‘72 小时严重异常’，
等于变相宣布——
‘主链路只要没炸三天，都不算事故’。”
“这是在给‘慢性作死’开门。”
J：
“对！！这一条必须怼回去！！”
三、结果追踪个人指纹（条款三）
“他们要取消个人行为指纹。”
“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怕。”
“真正怕的，是‘习惯用嘴说话、不愿写记录的人’。”
“这条可以改写成——
‘保留个人行为指纹，但只在内部审查使用，不对外展示’。”
“降低他们的心理压力。”
林霄看着她，微微挑眉：
“你准备就这么上去，一个人说？”
“这可是战略级会议。”
顾行摇头：
“不。”
“这一次，不是我一个人说。”
五、第一次，有其他人站到制度这一边
上午九点整。
战略机制组会议室。
与上一次不同，这次除了前几次参会的那批高层之外，
多了两张新面孔：
数据风控的一位老同事
法务那边一位资深合规负责人
人力总监开场：
“今天讨论的不是‘要不要治理’，
而是‘怎么治理’。”
“制度变更提案是我们内部出的。”
他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某业务线负责人：
“其中也包括对透明机制、黑匣子机制的优化建议。”
“大家先听一遍，再提意见。”
提案人开始念那三条。
语气温和，措辞漂亮，逻辑如果不细想，很容易点头：
为了业务效率
为了团队心理压力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过度监控”
念完之后，他把话锋一转：
“我们不是反对治理。”
“我们只是希望治理更温和一些。”
会议室里，有人点头，有人陷入思考。
就在这时——
数据风控那位老同事突然开口：
“我不同意第二条。”
所有目光看向他。
老同事摘下眼镜，擦了擦：
“主链路是命根子。”
“你要把黑匣子的触发条件从‘三次尖点’改成‘连续 72 小时严重异常’——”
“那就是和事故玩火。”
“系统不会因为你不看，就变稳定。”
“我们这些干风控的，都知道一个道理——
能早发现的问题，千万别晚看。”
风控副总监接上：
“从风险角度讲，
我完全赞同他的判断。”
这一次，
不是顾行一个人在说。
六、结果追踪条款：合规的人，第一次发声
轮到结果追踪条款时，合规负责人开口了：
“取消个人行为指纹，我也不同意。”
“我们做合规的，不是为了抓人。”
“但是——”
她翻出一份简短的资料：
“在所有重大案件里，
每一次出了问题，
上层都会下场追问一句：”
‘是谁做的？’
“如果制度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最后——”
她看了一圈：
“人不会消失。”
“责任也不会消失。”
“只是会从透明的流程里，
挤到不透明的地方去。”
这句话很重。
也很实在。
她总结：
“我同意顾行的那个修改建议。”
“保留个人行为指纹。”
“但只在内部审查使用。”
“对外对内传播，
统一用部门口径。”
这是第一次，
有人把顾行的想法，当成方案来支持。
七、轮到顾行：她不再是孤立无援
最后，是透明第二层适用范围。
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落在顾行身上。
她站起来，没有急着说“我反对”，而是很平静地陈述：
“透明第二层，理论上当然可以覆盖所有链路。”
“但从资源和团队成熟度来说，
不现实。”
“所以，我同意——”
她顿了一下，很多人都愣了下：
“——先从‘高风险主链路 + 核心试验路径’开始。”
业务线负责人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她会部分同意。
顾行继续：
“治理工程不是一刀切。”
“可以分阶段。”
“第一阶段，我们选 3 条主链路：
老客主路径、额度评估路径、关键支付路径。”
“这三条上，
透明第二层、结果追踪、黑匣子必须全量覆盖。”
“其他成熟路径，先只是做轻度监测。”
“半年后，我们拿结果说话。”
“如果事实证明这三条链路在治理机制下没有出大问题，
反而更稳定——”
“那第二阶段，再考虑扩展范围。”
她说完，会议室里短暂安静。
决策者轻轻点了点桌面：
“这个思路，我赞同。”
八、业务三总这一次没有正面硬顶
所有人都以为，
业务三总会像上次那样，
在这里掀第二轮对线。
但这一次，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如果是分阶段推进，
确实比一刀切要合理。”
“我对透明机制本身没有意见。”
“只是希望它真正落下去的时候，
不会把业务一刀砍死。”
他看了顾行一眼：
“那我们就——先看三条链路。”
这不是认输。
这是把战场，从“制度要不要存在”，
转移到“实战效果好不好”。
对他来说，
只要这三条主链路里有一次意外，
制度就会被质疑一次。
但对顾行来说——
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黑匣子阈值保住了。
个人行为指纹保住了。
透明第二层以试点形态留下来了。
制度没死。
只是进入了——
更残酷的试验场。
九、会后走廊：有人第一次主动靠过来
会散之后，
人陆续从会议室出来。
走廊灯光有点偏冷。
那个数据风控的老同事走在顾行身旁，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你今天说得不错。”
顾行愣了一下：
“多谢。”
老同事笑笑：
“别客气。”
“我们这些老家伙，嘴笨。”
“要不是你把那套机制先扛出去，
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到七层找我。”
“我在你后面。”
顾行愣了两秒，
然后点头：
“好。”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
制度站起来的那一边，
已经不只她一个人了。
十、章节收束爆点：匿名账号第七次现身——身份的第一次影子
晚上九点半。
试验场只剩她和清洁阿姨。
电脑弹出一条新通知：
【结构治理项目 · 第一阶段机制通过】
覆盖链路：3 条
机制：透明第二层 + 黑匣子 + 结果追踪
责任人：战略机制组（顾行为主设计人之一）
她刚合上电脑，匿名账号的信息就来了。
【恭喜，
第一阶段你守住了制度的骨架。】
顾行回了一句：
【你今天在会里吗？】
对方这次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发来一句：
【我说过——
我在结构层，也在业务线。】
【你今天看到的，
不只是对手。】
【也有——
不方便露面的同路人。】
顾行指尖顿了一秒：
【我真的一点也不能知道你是谁吗？】
对方沉默了更久。
久到她以为这次不会再收到回复。
直到屏幕再次亮起：
【你现在知道名字，
只会多一个“顾虑”，
不会多一分“力量”。】
【等你能把三条链路守稳，
等制度不再只靠你一个人顶着的时候——】
【我们再谈名字。】
信息消失。
屏幕回到桌面。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桌上的纸页。
顾行忽然意识到：
她不是在写一个人的战斗史。
她是在参与一场——
很久之前就开始的、
关于“规则和习惯谁更重要”的慢战争。
而她，只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
被推到最前面的那个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