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小草在绝望中窥见生机不同,另一场黑暗,正在酒精和怨恨的发酵下,悄然滋生。
赵老四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村民大会上,他被温卿用账本打得脸皮生疼,被老林头当众呵斥,被全村人用鄙夷的目光凌迟!
他辛辛苦苦散布的谣言,成了笑话!
他成了林家村最大的笑话!
这天下午,他实在憋闷得厉害,揣着最后几个铜子,溜达着进了城,找到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小酒馆里灌了一肚子劣质烧酒。
酒精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冒火,却也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惧怕。
“妈的……温卿……臭娘们……敢让老子丢这么大脸……”他醉醺醺地往回走,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天色早已黑透,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
寒风一吹,酒劲上涌,他脑子里那些恶毒的念头越发清晰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外来户女知青,能在村里混得风生水起?
凭什么他赵老四就得被人看不起?
他今天受的屈辱,都是拜温卿所赐!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醉醺醺的脑海里成型——去温卿家!
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不是能耐吗?
不是会功夫吗?
他趁黑摸进去,吓唬吓唬她,最好能……能占点便宜!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被酒精和恨意驱使着,赵老四踉踉跄跄地摸到了温卿的院子外。
看着那低矮的土坯墙,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淫邪而狰狞的笑容。
他搓了搓手,找了个自以为隐蔽的角落,手脚并用地就开始往上爬。
土墙粗糙,冻得僵硬,他爬得有些费力,酒醉后身体也不听使唤,弄出了些许窸窣的声响。
然而,就在他靠近院墙的那一刻,屋里炕上闭目的温卿,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笼罩了院子周围。
任何带有恶意的靠近,都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会立刻引起她的警觉。
精神力“看”清了墙外那个鬼鬼祟祟、满身酒气和恶念的身影——赵老四。
温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
她原本以为,经过大会的敲打,这人能安分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深夜携恶意前来!
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蛰伏的猎豹,看着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赵老四对此一无所知。
他好不容易笨拙地翻上了墙头,看着黑漆漆、静悄悄的院子,心里一阵得意。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就往院里跳去!
就在他身体腾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咻!”
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从窗户的缝隙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精准无比地击打在赵老四的后颈某个穴位上。
赵老四连哼都没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一麻,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噗通”一声,像条破麻袋一样,直挺挺地摔在了冰冷的院子里,溅起些许雪沫,彻底失去了意识。
温卿推开屋门,走了出来。
月光下,她看着瘫倒在地、人事不省的赵老四,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容忍是有限度的。
从她来到村子开始,最初堆肥场那恶意的目光,小路上的拦截,散布谣言,败坏她名声,到如今深夜爬墙,意图不轨。
这赵老四,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若再留着他,日后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她不怕事,但讨厌麻烦,更讨厌这种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恶意。
对于威胁,末世生存法则告诉她,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彻底清除。
她走到赵老四身边,弯腰,单手轻易地将他提了起来,仿佛提着的不是一百多斤的壮汉,而是一捆轻飘飘的柴火。
夜还深,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温卿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朝着村外那莽莽的、被冰雪覆盖的深山疾行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脚步落在雪地上,只留下极浅的痕迹,很快就被风雪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深山里边。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嗥叫。
温卿随手将依旧昏迷的赵老四扔在了一处背风的雪窝里,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转身便走。
她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深山老林,寒冷的冬夜,一个醉醺醺、失去意识的人,结局早已注定。
后半夜,赵老四是被活活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钻心蚀骨,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土坯房顶,而是黑黢黢的、张牙舞爪的树影,和漫天冰冷的星辰。
“这……这是哪儿?!”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酒彻底醒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冻得僵硬麻木,根本不听使唤。
周围是齐膝深的积雪,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
“救命……救命啊!”他扯着嗓子嘶喊,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显得异常微弱和绝望。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凄厉的风声,以及远处,似乎被他的喊声吸引而来的、几声躁动而饥饿的狼嗥。
那绿油油的、越来越近的光点,让赵老四的魂儿都吓飞了。
他屁滚尿流地试图爬走,可没挪动几下,就被几道矫健的黑影扑倒在地。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夜空,旋即又被风雪和野兽兴奋的撕扯声彻底淹没。
几天后,村里人才发现赵老四不见了。
起初只当他又去哪里鬼混了,并没在意。
直到有人在深山口发现了被野兽啃噬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几片破布和零星骨头的残骸,以及那个赵老四常戴的破毡帽,才确认他死了。
消息传回村里,引起了一阵唏嘘和猜测。
“肯定是喝多了酒,掉山里冻死,让野兽拖走了。”
“活该!让他整天不干正事,到处惹是生非!”
“这就是报应啊……”
老林头派人去收敛了残骸,草草埋了。
对于赵老四的死因,村里人都接受了“醉酒失足”这个说法,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夜晚,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无声的审判。
唯有温卿,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插曲。
赵老四的死,对于大多数林家村村民而言,这不过是一个懒汉兼二流子咎由自取的结局,甚至私下里还觉得村里少了个祸害。
唏嘘过后,日子照旧。
然而,总有人的心,是无法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