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天,像是被捅破了个窟窿,鹅毛般的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北风卷着雪沫,发出凄厉的呼啸,将整个林家村都裹进了一片白茫茫、与世隔绝的天地里。
屋檐下挂满了沉重的冰棱,院墙几乎被积雪吞没,出门上个茅房都得费劲地铲开一条窄道。
大队部早就通过大喇叭通知了,雪太大,封路了,公社都去不了,让大家尽量待在家里,节省柴火和粮食,等待雪停通路。
这场数十年不遇的暴雪,给原本就物资匮乏的村庄带来了严峻的考验。
头两天,村民们还能靠着之前的储备,围着炕头,熬过这难得的“清闲”日子。
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随着柴火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矮下去,粮缸渐渐见了底,一种无形的恐慌和焦虑开始在全村蔓延。
柴火是冬天的命根子。
没有柴火,就烧不热炕,烧不开水,做不熟饭,人在屋里都能冻成冰棍。
往年冬天,村民们都会囤积大量的柴火,但像这样连续多日、无法出门补充燃料的情况还是少见。
家家户户开始精打细算,恨不得一根柴掰成两半烧。
炕只敢在晚上睡觉前烧热一点,白天就靠着那点余温硬扛。
屋里呵气成霜,水缸边都结了一层薄冰。
粮食更是重中之重。大雪封路,意味着补给断绝。
谁家也没有余粮能撑太久。
大部分人家开始缩减每日的餐食,从一天三顿改成两顿,干的改成稀的,往粥里拼命加红薯、野菜,只求填饱肚子,熬过这段艰难时期。
老林头和几个大队干部急得嘴角起泡,天天冒着齐膝深的大雪在村里巡查,查看各家的存粮和柴火情况,安抚村民情绪,但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
天公不作美,人力显得如此渺小。
村里的气氛,如同这阴沉寒冷的天色,一天比一天凝重。
相较于有家底、有存粮的村民,知青点的处境更加艰难。
知青们本来就是按定量吃粮,没有太多富余。
住的也是大通铺,几十号人挤在一起,虽然人多热量大,但消耗也大。
最关键的是柴火!
知青点的柴火一直是统一管理,由值日的知青负责砍伐和储备。
往年虽然也紧巴,但还能维持。
可这场突如其来的、持续多日的暴雪,彻底打乱了节奏。
之前储备的柴火,在这样高强度的消耗下,很快就捉襟见肘。
存放柴火的棚子已经快空了,只剩下些潮湿的、不耐烧的碎柴。
负责管理知青点日常的组长周萍,看着那点可怜的存货,愁得眉头拧成了疙瘩。
屋里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往日里烧得烫屁股的大通炕,如今只有一丝微弱的温意,躺在上面,后背是温的,胸口却冻得发凉。
窗户上结满了厚厚的冰花,哈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几个身体弱些的知青,已经忍不住咳嗽起来。
“周姐,柴火快没了,今晚怎么办?”一个男知青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哈着气问道。
周萍裹紧了身上不算厚实的棉袄,叹了口气:“大家先把被子都裹严实点,挤一挤。我去找大队长想想办法。”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艰难地走到大队部。
老林头正和会计、民兵连长几人围着一个小火盆商量事情,个个脸色凝重。
“大队长,”周萍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寒意。
“我们知青点的柴火快烧完了,屋里冷得待不住人了,您看能不能从大队的储备里先借调一点给我们应应急?”
老林头抬起头,看着周萍冻得发青的脸,重重叹了口气,指了指外面:
“周知青,你看看这雪,大队那点储备柴,是留着应急和给五保户、困难户救命的。现在路不通,谁也不知道这雪还要下几天,那点柴火得掰着手指头用啊。你们知青点人多,消耗大,我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后面就更难办了。”
会计也在一旁补充道:
“是啊,周萍同志,不是大队不帮,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家家都难,你们再坚持坚持,组织男知青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附近先找点能烧的。”
周萍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老林头说的是实情,大队也有大队的难处。
可是,屋里那几十号人等着取暖吃饭,这“坚持”二字,谈何容易?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知青点,把情况一说,众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这可怎么办?晚上不得冻死?”
“附近哪还有能烧的?树杈子都被雪埋了!”
“粮食也不多了,再省着吃,也撑不了几天了……”
恐慌和沮丧的情绪在冰冷的房间里弥漫。王
强和李明几个男知青不死心,穿上最厚的衣服,拿着铁锹和斧头,冒着风雪出去转了一圈,结果无功而返。
积雪太深,能找到的零星柴火都湿透了,根本点不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雪似乎更大了。
屋里没有点火,比外面强不了多少,冰冷的空气仿佛能冻结血液。
众人只能早早地蜷缩到冰凉的炕上,互相挤靠着,靠体温勉强取暖,听着窗外鬼哭狼嚎般的风声,感受着饥饿和寒冷双重侵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萍躺在炕上,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和自责。
作为组长,她却没办法保障大家的基本温饱……
而与知青点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在村边那个独门小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温卿的小院,仿佛成了这片冰雪世界中的一个孤岛,一个奇异的“桃花源”。
早在下雪的第二天,温卿就带着赵小草和孙小曼,顶着风雪,将院子里的积雪彻底清理了一遍,堆成了几个敦实的雪堆,不仅保证了出入通畅,也防止积雪压垮院墙或棚顶。
徐晓兰则在屋里负责烧火做饭,确保屋内始终有热气。
柴火?
温卿从不担心这个。
开始的时候她就储存了不少的柴火,全是结实耐烧的。
后来赵小草,孙小曼,徐晓兰的到来,她们又去捡了很多的柴火回来堆在后院。
温青也在空间里储存了比外面多几倍的柴火。
所以,这个冬天他一点也不担心。
此刻,正屋的炕烧得热烘烘的,屋里温暖如春。
灶上的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一锅杂粮粥,里面加了切碎的风干肉和晒干的野菜,香气四溢,驱散了冬日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