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花自己的钱也不自由，李宝根把头一扭，给他一个后脑勺。
李占余没好气的笑了，“这大馋小子可咋整。”
老爷子双手插在袖口里，靠在麻袋上直接回怼他，“你不馋？我还记得你小时侯鼻涕拉瞎的样儿，成天追我屁股后面要糖吃。”
李占余老脸通红，瞥了一眼笑得直抖肩的大侄子，有些羞恼的说:“爹，你看看你，说这些干嘛？都啥年间的事了，你还拿出来翻小肠。”
老爷子眼睛一瞪，“谁让你埋汰我大孙？好像你不吃似的，少在这嘎达装犊子。”
得，老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
这一趟下来，他在老爹心中的地位，已经低得没有再下降的空间了，李占余怏怏不乐的闭上了嘴，生怕嘴欠还挨怼。
老爷子斜了大儿子一眼，又往狼皮袄里缩了缩，开始闭目养神，一天天的又不是自己的崽儿，管得还挺宽。
老瘸头披着破麻袋片子，冷的牙齿直打颤，听着耳边爷仨的斗嘴，心里一个劲儿的羡慕，有吃有喝有亲人，这就是好日子啊！
看着风雨无阻赶车的老瘸头，李宝根好信儿的问:“大叔，你这牛车拉脚的钱，和队里怎么分？”
“一个月交给生产队2块钱，剩下多了少了都算自己的。”
“那平时坐车的人多不？”
老瘸头一歪身，冲着地上醒了一把冻出来的鼻涕，紧了紧破麻袋回道:“有时空车，有时能拉一两个人，一个月能剩个块八毛的。”
唉，农民兜里想落俩钱可真不容易！天冻得人张不开嘴，也没了让宝根再说话的欲望，一路连走带坐，总算挨到了火车站，给大叔付完了车钱。
李宝根扛着麻袋把爷俩安顿在候车室，就颠颠的跑去买票。
他将买好的火车票揣进兜里，出了火车站直奔上次去过的国营饭店。
现在11点半正是饭点，李宝根进屋见没什么人吃饭，便笑着对女服务员喊道:“大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哎呀是小兄弟呀，你这是走亲戚回来了？”
“对，今儿就家走了，上次来错过了饭点，这次时间赶的巧过来瞧瞧。”
女服务员想了想，才笑着拍板道:“今天你运气不错，还剩一份溜三样，一份炖胖头鱼，还有份木耳炒白菜片。”
“大姐，那我都包圆了，行不？”
李宝根一听这就是硬挤出来的，因为是国营饭店统一菜价，价格很低，一般有好菜不是内部消化，就是预定给哪个领导，普通人遇到就是赚到。
“那咋不行，卖谁不是卖，早点卖完收拾利索，我还早点下班呢。”
“那感情好，再给我来20个二合面馒头。”
女服务员写好单子，收完钱票，李宝根笑着从挎包里掏出3个铝饭盒，和一个小布袋子递给她。
“你先坐那等会，都是现成的，在锅上热着呢！”说完，她就钻进厨房，摆好饭盒挨个盛起来。
李宝根趴在窗口处，好奇的往里看了一圈，问道:“大姐，常师傅今天不在吗？”
“他老娘住院了，做完饭就去医院送饭了。”
大姐利落的装好馒头和饭盒，放到小窗口。
李宝根把饭盒小心的放进挎包，又掏出一把糖，放在窗台上，“大姐，麻烦你了！”
“哎呀，你这小兄弟客气啥？”
“看大姐你合眼缘，以后再来三岔口，我过来看你，先走了。”
李宝根拎起装馒头的布袋子，笑着摆摆手出了饭店。
抬头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铺了地上一层，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直接抄小路。
看到蹲在胡同口还没走的老瘸头，不由走过去劝道:“大叔，别等了，看这雪下得不能小，赶紧往回走吧。”
老瘸头抬头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花，有些犹豫的说:“我寻思再等半个多小时，就该有一辆火车进站了。”
“有人下车也不一定就去红星公社的方向，再不走，等雪下厚了，你这牛车得邬道上。”
李宝根从布口袋里掏出三个馒头，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大叔，吃了垫垫肚子，别耽搁时间赶紧回走吧。”
老瘸头瞧着几步就跑远的人，吸了一下鼻涕，叨咕了一句，“听人劝，吃饱饭，”把馒头揣进怀里，拉过牛车一抖鞭子，老牛慢悠悠的往镇外走去。
火车停靠在哈市火车站，李宝根带着爷俩挤下来，准备转车。
他看着手里的三张站票，不禁心里发愁，现在的蒸汽火车时速40公里左右，还每站必停，两天一夜的路程，老爷子恐怕有些费劲儿能坚持下来。
当李宝根领着爷俩，再一次磕磕绊绊的挤上火车时，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出门真的讨厌大包小裹拿东西，现在仨人站在火车连接处，被挤得连转身的缝隙都没有。
要么钱吃亏，要么人吃亏，人才是最重要的，咱能不吃苦就不吃。
李宝根扫视着过往的列车员，当看到那个热心肠好说话的大个子过来，连忙将人拉住。
看着左右人挨着人，实在不适合谈话，他直接把人往厕所拽。
“诶诶，不是，你干哈啊！”
“同志，借一步说话。”
老爷子看着你拉我拽的俩人，纳闷的问李占余:“大孙这是干嘛去了？”
“不道啊！这小子也没跟我说呀，爹你往我身上靠靠。”
李宝根一把关上厕所的门，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从兜里掏出一盒华子递了过去，“列车员同志，我这是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高个列车员手指微动，忍住了没有接，打量着眼前有些谄媚的小子，防备心很重的问:“你先说说怎么个事？”
二人在狭窄的厕所里脸对着脸，李宝根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可怜巴巴的博同情。
“这不是带着我爷和大爷到这边来探亲嘛，没混上座位，老爷子年纪大了，回去的路程到安山得两天多，我怕他身体遭不住，想问问你能不能帮着窜换两张卧铺票。”
李宝根说完不由分说的把烟塞到他手里，列车员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次拒绝揣进了兜里。
成了！
李宝根心中大定，随后打蛇随棍上，热络地搭话问:“大哥，我叫李宝根，你怎么称呼？”
“我叫沈杨，这卧铺票可不便宜……”
“沈大哥，多少钱都行，只要人不遭罪就行。”
“行啊，我帮着问问，先说好，不成东西我也不会退。”
李宝根一脸不在乎豪爽的说:“沈大哥你能帮搭个话，我就非常感谢了，咱就当交个朋友。”
沈杨见这小子还挺上道，满意的点点头，打开门先出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