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红听到儿子给买了新车,喜得端了盆水,拧好抹布就要擦。
李占庆收拾完鸡,伸着脖子趴门口喊她:“老婆子你啥时候整不行,它还能跑了不成,赶紧过来炖鸡,儿子孙子都等着吃呢!”
“哎,来了来了,我这不是高兴嘛!”
冯春红擦了擦手,利落地到灶间将剁好的鸡下锅。
李宝根领着安安,蹲在了自行车前,他用手摇动脚蹬子,看着飞快转起来的车轱辘,对着目不转睛看着的大儿砸说:
“来安安,爹让你看看,把手伸进去会变成什么样?”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豆角,直接塞了进去,“邦邦邦——”
李谨安睁大乌黑的眼睛,看着骨肉相连死得老惨的豆角子,震惊的张大了小嘴巴。
李宝根抓着他的小手,就往又转起来的车轱辘里塞,恐吓道:“来,你把手伸进去试试!”
“不——不,爹坏!”
小家伙挣扎着抽出小手,“蹬蹬蹬”地跑到烧火的李占庆怀里,举着那只小手比划着告状,“爷爷,爹就这样……”
李宝根抱着手臂靠在西屋门框上,看着他叭叭进谗言,不屑的说:“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还治不了你得了,告诉你爷也没用!”
儿大不由爷,何况现在这情况。
老两口笑呵呵的看着大孙子告小状,嘴里还附和着,“哎呀,你爹那坏呢?”
“嗯呐~”
老两口跟活宝小孙子闹了一会儿,厨房里传出阵阵香味儿。
香喷喷的鸡肉出了锅,冯春红先把要给老爷子端去的,盛出来一大碗。
“一会儿吃完饭再去,你爷中午不吃饭。”
“行,正好连跟我爷待会。”
不到一年的小公鸡,那肉喷香软烂地呦,轻轻一咬入口即化,那胶原蛋白都粘在嘴唇上。
李谨安攥着鸡大腿,吃了满嘴油光湛亮,鸡心、鸡肝都在他的小饭碗里堆着。
李宝根喝了一口鸡汤,“哈——这小土鸡炖的汤就是鲜亮。”
冯春红给大孙又夹了块顺当的鸡肉,瞅着小家伙凶狠的吃相,笑着说:“你走时我再学摸两只,让小棠和你丈人家也尝尝。”
“成,要一年左右小鸡儿,不要年头长的,那肉炖半天也不烂,”李宝根夹了块鸡肉,吃的头也不抬。
李占庆酌了一口小酒,美滋滋地把孙子不吃的鸡皮放到嘴里,小崽子不会吃啊,鸡皮才香呢。
一只炖鸡吃得刮盆刮碗,一滴鸡汤也没剩,安安撑得揭开衣服,露着小肚皮躺在炕上直哼唧。
李宝根消了会食,拍拍屁股下了炕,“爹,我瞧瞧老子爷去。”
李占庆下午请假不去上工,这会儿正躺在炕上打盹,听见儿子说话,他迷迷糊糊地回道:“嗯,多跟你爷说说话。”
小家伙着急的在炕上来回跺脚,“爹,爹!我!”
“大热的天,跟你爷在家睡觉。”
“不不,我要去~”安安直接从炕上往爹身上扑。
“卧槽,你个臭小子,要是扑空了,门牙磕颠嘴啃泥。”
李宝根给他穿上鞋,拿着装进篮子里的鸡肉、桃酥……
牵着儿子,对着在院里给鸡剁菜的冯春红说:“娘,我去老宅了。”
“哎,你把西瓜拿去半个,我都切好了,在菜板子上放着呢!”
“哦,知道了。”
李宝根又折回去抱起西瓜,带着儿子抄小路往大爷家走。
“哎安安,刚吃饱别跑,小心肚子疼!”
他一路冲着小家伙吆五喝六,走进了大爷家院子。
院里已是半大姑娘的小麦,正坐在板凳上缝着小牛刮破的衣服。
她抬头见宝根进了院,连忙站起来叫人,“小叔,你来看太爷了?”
“哎!你给谁缝衣服呢?”
“我弟弟的。”
“宝根,赶紧进屋!”
王金花在屋里听见动静,连忙出来,热情的接过东西往屋里让。
李占余随后走出来,脸上带笑的问大侄儿,“你啥时候回来的?”
“大爷大妈,我10点多到家的,安安叫人。”
小家伙一脸问号,萌萌的回头问:“爹,叫啥吖?”
“叫大爷大奶。”
安安奶声奶气,乖巧的扬起小脸喊:“大爷爷,大奶奶!”
王金花稀罕的摸了摸虎头虎脑的侄孙,“哎!这小子快有一年没见了,说话可真利索。”
“嗯,说话早,走的也早!”
李宝根说着话,领着儿子往西屋走,进屋见老爷子坐在炕上揉搓着烟叶,他大声喊:“爷,你身子骨咋样啊?”
“哎哟,大孙来了,赶紧上炕。”
老爷子见是他,笑容满面的往炕里挪了挪。
安安扒着炕沿,露出半个小脑瓜,“太爷爷,还有我泥!”
“好好,大重孙都长这么高了,赶紧上炕来。”
李占余坐在炕边,把侄孙抱到炕上说:“你爷身体那都挺好,就是耳朵背的邪乎。”
李宝根无所谓的说:“我爷快80了,跟身体比耳背都是小毛病,诶,大爷你咋没上工去?”
“早上4点多,天刚擦亮我们就到地了,下午3点多再去,中午太阳大,干活遭罪还怕中暑。”
安安的小手已经抓向了烟叶,李宝根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抱过来,对一旁的王金花说:
“大妈,你把小东西带出去,让小麦带着他玩儿,搁屋里他总捣乱。”
“不走,我乖~”
“你个小孩牙子,听得懂大人唠什么吗?大奶奶带你找哥哥姐姐玩儿去。”
王金花抱着胖小子,连哄带骗的出了屋。
李宝根拿过盛烟叶的笸箩,边搓边有感而发:“种点地起早贪黑可真不容易,今年庄稼长得咋样?”
李占余满脸希冀的说道:“雨水够了,收成应该不错,能年年这样我们就知足了。”
李宝根心里挺不是滋味,农民的心愿,庄稼不旱不涝无虫灾,有个朴实安逸的生活,这时物质虽不富足,但精神饱满。
可短短几十年,他们就从自豪为国家交公粮农民伯伯,变成了进城搬砖的自卑农民工。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方法,种植和喂养出来的农作物和家禽,可能外观看起来不顺眼,但懂的人都知道好处,可它比不过科技。
可笑的是,他们跪在田埂上亲吻大地,所谓的砖家站在云端指点江山。
他们望着种不出希望的土地,背井离乡选择养家糊口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