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冯春红端着饭碗,为要出差的儿子打着掩护:“来来来最后一口,诶~最后一口啊乖孙儿!”
李占庆用身体挡着,手背在后面对着靠墙的儿子摆动着,嘴里哄着:“哎呦你瞧瞧,哪里来的小老虎,一碗都吃没了……”
李宝根瞄了眼,被夸迷糊的臭小子,贴着墙两大步溜出屋子,鬼迷日眼的往上房看了眼,麻溜地将棚里的自行车收进空间,出了院子他撒腿就跑。
来到公交站点,几个上班的工人拎着布兜子等在一旁。
两个40来岁的婶子小声的蛐蛐着:
微胖短发婶子一脸愤愤:“一会儿我看看是不是那个司机,要还是他我就等下一趟。”
麻花辫婶子在旁劝道:“凑合坐呗,上班别再不赶趟!”
“没事,我都跟主任说了,兴许晚到个十几分钟,前天那个司机后车门没关,急刹把我直接甩油条摊上了,一个小老太还让我别插队,后边排着去!”
麻花辫婶子赶紧捅咕她,“哎来了来了,看是不是!”
“嘎——呲!”公交车吱儿的一下停在站点。
短发婶子伸脖一看,“哎妈呀就是他,你先走吧,我等下一辆。”
见她退后,李宝根随着工人上了车,一共两站地,他就没找座,扶着把手站在门边。
瞅着方向盘打得大开大合,膀子都抡圆的司机,这熟悉的味道,不是部队出来的,李宝根名字就倒着写。
汽车到站,他双脚站定做好准备下车,司机嘎一脚刹车,后座吾皇位置,一老头叽里咕噜从车尾滚到车了头。
老头五迷三道的爬起来,张嘴就问:“你找我有事儿啊?”
李宝根没来得及看后续,就被赶着上班的工人挤下了车。
跟曹垚在厂门口碰头后,到财务领好采购款,在汽车队找到同去的司机梁山。
李宝根穿着厚实的棉大衣,挤进驾驶室笑着问:“听老四说,你都当爹了?”
喜悦冲散了梁山眼里的疲惫,他咧嘴嘿嘿直笑,手里将车打着火说:“大闺女刚满月,奶水足,长得可胖乎了。”
“不错,也成家立业了,以后别那么拼了,就算你不考虑自己身体,是不是也得顾念下你那一大家子!”
李宝根是真佩服这小子的狠劲儿,自从拿到驾照过了实习期,就一直在外面跑长途,老司机跑一趟回来都要休息三四天,他只要有任务就连轴转。
工资奖金每月都比老四多二十几块,年底还能涨一级,跟他一比老四就是个没出息的!
梁山手握着方向盘拐个弯,不禁感慨的说:
“小哥,我家底子薄,好不容易把我供出来,要不是你帮着找个好师傅,我还不一定在哪旮旯猫着呢。
我见他们跑长途挣补助外捞就眼红,寻思趁着年轻身体好,跑个几年家里就起来了。”
梁山知道求人会变成一种依赖,你可以依赖一时,却无法依赖一世。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一辈子遇到个贵人已是大气运,最靠谱的,唯有自强不息的自己。
他也累,也不是铁打的,但想到如今家里红火的日子,就甘之若饴。
曹垚坐在他身边马上劝道:“小梁你可不能这样想,小心身体熬坏了,钱不是一天挣的,如果身体亏了,有座金山放那儿你也拿不动。
人这一辈子细寻思起来,真没必要拼命,死了也带不走,就像我爹,累的要死要活最后还一身病,一天罗锅鼾声就赖哒的活着。”
梁山知道两人说这么多是为自己好,可攒钱真有瘾啊,每个月工资一发,他就预留好零花钱,其余的就藏起来。
生活苦闷时,看看一铁盒大黑拾,就觉得很欣慰,苦没有白吃,往后余生小钱慢慢攒,积少成多,给家里人留下一份保障。
李宝根对梁山的人品、印象都不错,每到年节都会提着东西看他,出远门带回的土特产也有他带一份,是个懂得感恩的。
李宝根担心他累得猝死,转头朝他又多嘴劝了两句:“梁山,活到最后体格好的才是赢家,要不然钱都得花在医院里,没事多休息几天陪陪家里人,疲劳驾驶容易出事故。”
梁山闻言,想到自己经常头疼欲裂,实劝的点点头,“成,那我就正常跑。”
仨人一路有说有笑,时间过得倒也快,到老洪家时刚下午一点。
洪涛笑着往屋里迎人,“我看你们把车开来了,一会儿去码头?”
曹垚自来熟的撩开门帘,在厨房洗了把手说:“没错,明天上午收干货,下午船回来收海鲜。”
“这一年过得真快,忙乎完这几天,再见面就得开海了。”
窗户都被钉死,李宝根一进里屋黢黑,他适应了下光线说道:“可不是嘛,涛哥,这几天海风大不?”
洪涛思索了下,“看天色,这三五天没啥大问题!”
曹垚在地上活动了下腰,才坐到炕上,“那就行,单位让采购十万斤货,顺当跑下来都得十多天。”
洪大妈笑呵呵的端着一盆汤上桌,“你们仨先喝点皮虾汤,压压风。”
洪大嫂将碗筷羹匙,利索的放到几人面前。
“麻烦大妈、大嫂了!”
洪大妈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说:“哎呀客气啥,你们先吃着,我把菜饭端上来。”
李宝根拿起羹匙就往碗里舀,别说这料放的挺足,有皮虾段、甩的鸡蛋花,紫菜,整得挺像样。
三人心里有事,快速的吃完渔家下饭菜,留下口粮和粮票,开着汽车直奔码头。
梁山找了个稍微宽旷地方,把汽车倒进去,曹垚不愿意在车里挤着,到打更小屋找老洪头逗闷子去了。
那小破炕李宝根委着难受,他把脚伸到车窗前,裹紧了身上的棉大衣,闭目养神。
梁山困得刚停好车就歪靠在驾驶位上,睡得昏天暗地。
下午四点小船陆续回来,瞧见码头停靠的大汽车,知道是过来收海鲜的,便结伴跑过来问话。
李宝根感觉都快冻透了,下车前摸了下梁山冰凉的手,伸手推了推他,“梁山,你去洪大爷那屋睡去。”
梁山眼睛睁开一条缝,声音发哑的说:“小哥不用,睡了一会儿精神多了,我下去帮忙。”
李宝根把他拽下车,强硬的往屋里推,“这用不着你,洪家爷俩都过来了,你晚上还得开车,那屋比车里暖和些。”
梁山脑袋嗡嗡响,身上酸疼难受,他顺从的应道:“那行,你们忙不过来招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