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顶楼避难所后,云忆便安静地缩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群劫后余生的同伴。
那四位老师,她大多只有模糊的印象。唯独那位主张冲出去的李辞钟老师,她认得格外清楚——并非因为教学水平,而是因为去年那桩闹得沸沸扬扬、险些让他丢掉工作的“私收礼品、暗示家长”的丑闻。此刻他脸上那副焦躁急切的表情,在云忆看来,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虚伪。
另外两位老师和三名学生,她也只是面熟,彼此间弥漫着一种疏离的警惕和麻木的绝望。
这里并不安全,并非指物理上的,而是指人心。云忆本能地感到不安。她唯一的依靠,只有虞薇。
而她的秘密,那本沉重的、诡异的无字书,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不能再独自承受了。虞薇老师是唯一可能理解,也可能给予指引的人。
必须告诉她。
打定主意后,云忆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在检查武器和伤口的虞薇身边,低声道:
“虞老师……楼下的教室和办公室里,可能还有之前学生留下的零食和饮料。我们……要不要去找找?多储备一些总是好的。”
虞薇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云忆一眼。这个刚刚经历巨变、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女孩,竟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但她很快点了点头,云忆的提议很实际。
“好。我们小心点。”虞薇站起身,将手中那柄令人胆寒的长钺握紧,又从那堆废墟里捡起一根普通的金属钢管。她握住钢管一端,闭上眼睛,眉头微蹙。几秒后,钢管的前端边缘似乎泛起一层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冷光,变得异常锋锐。
“这个留给你们防身。”虞薇将强化过的钢管递给那位年长的老师,“我们很快回来。”
在其他幸存者或期待或担忧的目光中,两人再次走出了顶楼的安全门。
云忆没有在下一层停留,而是拉着虞薇,径直走向走廊尽头一间偏僻的、挂着“档案资料室”牌子的房间。这里门锁损坏,里面堆满了陈旧的试卷和文件,灰尘遍布,显然不会有什么食物,但也意味着不太可能有怪物躲藏。
“虞老师,”关上门,云忆转过身,心脏因为紧张而狂跳,声音压得极低,“我……我有件事必须告诉您。关于我为什么能在地下室活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简洁地描述了那本突然出现的无字硬壳书,那个关于“需要时间”的书写,以及挂表诡异“复活”的巧合。
“……我怀疑,不是我运气好,”云忆的声音带着颤音,“而是那本书……我写在上面的东西,会以某种……合理的方式变成现实。”
虞薇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和深沉。她没有立刻质疑或否定,只是等云忆说完后,沉默了片刻。
“那本书,在你身上吗?”虞薇的声音异常冷静。
云忆点点头,从怀里取出那本沉重的硬壳书。
虞薇的目光落在书上,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翻开它。”
云忆依言,翻开了封面。
然后,她愣住了,瞳孔骤然放大。
之前,无论她怎么翻,都只有写满了字的那一页,循环往复。
但此刻——在写满了“需要时间”的那一页之后,赫然出现了一张全新的、空白的页面!
“这……之前明明没有的!”云忆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虞薇的眉头紧紧蹙起,她盯着那第二页空白,眼神快速变幻着。震惊、困惑、警惕……最终化为一种极度的凝重。
“模仿你上次的写法,”虞薇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既然有了新的一页,就不能浪费。写我们会找到足够的食物和水。这是我们现在最急需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科学家般的严谨试探:“在食物方面,可以补充一点非常具体、甚至是你个人喜欢的东西,作为对照。既能解决需求,也能进一步验证它的效果和……运作方式。”
云忆瞬间明白了虞薇的意思。这是最直接,也是风险相对可控的测试方式。她用力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接过虞薇递来的笔。
在那张崭新的、空白的第二页上,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写下:
【食物水源仍旧不足,但至少有了些许同行者。但愿「我与虞薇老师可以找到足够的食物与干净的水,当然,如果能有三盒夹心饼干就更好了」。】
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都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走吧。”虞薇握紧了长钺,“按计划,去找‘我们找到的’物资。”
探索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她们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二楼和三楼的教室、教师办公室。虽然大部分地方都被破坏得很严重,但总能在一堆狼藉中,恰好发现几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一些散落的包装完好的面包、饼干。偶尔有一两只躲在阴暗角落的夜魇,也被高度戒备的虞薇以最快速度无声解决,几乎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早已将这些生存所需的物资,以“合理”的方式,提前放置在了她们必经的路上。
云忆的心,随着找到的物资越来越多,也越沉越深。
最终,她们找到了一个半塌的储物柜,里面竟然堆着好几瓶矿泉水和一整箱压缩饼干。而在旁边一张倾倒的桌子抽屉里,云忆摸出了三盒独立包装的——草莓夹心饼干。
正是她最喜欢吃的那个牌子。
云忆拿着那三盒饼干,手指冰凉。
虞薇看着那三盒仿佛凭空出现的饼干,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两人带着搜集到的、堪称“丰收”的物资,沉默地回到了顶楼。
当她们推开防火门,将找到的食物和水放在地上时,其他幸存者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和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扑上来。
“太好了!有这么多水!” “还有饼干!”
云忆却恍若未闻,她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三盒仿佛烫手山芋般的夹心饼干。
虞薇站在她身边,同样沉默。
震惊、恐惧、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悚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一切猜测都被证实了。
那本书,拥有着近乎“言出法随”的、扭曲现实的可怖力量。
而这股力量,正握在云忆的手中。
未来,将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