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半,长夜依旧顽固地盘踞着天空,只是东方那抹灰白变得稍微清晰了些许。沙海驼铃的车队如同潜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距离“拾荒者联盟”前哨站约一公里外的一片高大废墟阴影之后。引擎彻底熄火,所有人员屏息凝神。
雷傲拿起高倍率夜视望远镜,调整焦距,望向远处的目标区域。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这位见惯了废土残酷的硬汉,也不禁心头一沉。
前哨站原本是由数十个锈蚀的集装箱、报废的卡车车头以及粗陋的金属板材堆砌、焊接而成的简易堡垒,虽然杂乱,却也带着一股废土特有的顽强生命力。但此刻,那里已彻底沦为一片燃烧的死亡之地。火焰如同恶魔的舌头,在残骸间跳跃、舔舐,将扭曲的金属骨架映照得忽明忽暗。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并非这毁灭的景象,而是那片笼罩一切的……死寂。
除了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魇那毫无意义的低沉嘶吼,整个前哨站区域,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没有抵抗的枪声,没有绝望的惨叫,没有痛苦的呻吟。这片绝对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的寂静,比任何凄厉的嚎叫都更加让人心底发寒,仿佛这里的所有生命痕迹,都已被某种力量彻底抹去。
“看那里。”虞薇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她指向堡垒侧翼,一个相对完整的区域。
雷傲立刻移动望远镜。只见一只体型远超常规夜魇、高度接近三米的怪物,正用它那异化的肢体,狂暴地撕扯、翻找着一个半塌的集装箱。它的形态极其扭曲,一部分身躯覆盖着暗红色的、仿佛熔铸而成的生物甲壳,另一部分则直接嵌合着锈蚀的金属板,甚至能看到暴露在外的、如同液压杆般的诡异结构。它的一只“手臂”是完全金属化的、巨大而狰狞的铁钳,开合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另一只手臂则是一个高速旋转、发出低沉嗡鸣的合金钻头!
虽然体型远不如之前在灯塔镇外遭遇的那只融合怪物庞大,但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了血腥、机油与毁灭欲望的危险气息,依旧让所有通过观测设备看到它的人,感到一阵发自本能的战栗。
“罪血眷属……”雷傲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至少有一只……这帮阴魂不散的杂碎!”
“等等!头儿!有情况!”车队通讯车内,负责监控各种探测设备的技术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在堡垒主建筑,就是那个最大的集装箱组合体的地下结构里!热成像显示……有生命信号!非常微弱,但还在闪烁!不止一个!”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众人被绝望笼罩的心田。
“还有人活着!”雷傲的眼中骤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但随即这光芒又被严峻的现实所取代,“但他们被那只该死的怪物堵住了出口!而且热成像边缘显示,堡垒废墟周围,至少还有五十只以上的普通夜魇在漫无目的地游荡!”
情况再清楚不过。强攻?他们这一百多人,面对一只罪血眷属和数十只夜魇,在对方占据地利的情况下,无异于自杀,而且会惊动怪物,导致地下幸存者被立刻清理。
唯一的生机,在于策略。
“我去引开那只大家伙!”雷傲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我的‘共鸣’能力,在这种硬碰硬的对抗中最能发挥!虞薇,你立刻挑选五名最机灵、身手最好的兄弟,组成潜入小队!一旦我把那只罪血眷属引开,你们就趁机冲进去,打开地下室,把人救出来!”
虞薇闻言,脸色骤变,立刻反对:“不行!太危险了!雷队长,那不是普通的夜魇,那是混沌教制造的生物兵器!你的共鸣能力虽然强大,但它的防御力和攻击性都远超常规,你一个人……”
“没有别的办法了!”雷傲粗暴地打断了她,他的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迫,“听着!等它被引开,周围的夜魇注意力也会被分散,你们最多只有不到五分钟的窗口期!这是里面那些人……唯一的生机!不能再犹豫了!”
不等虞薇再次开口劝阻,雷傲已经猛地推开了沉重的装甲车门,如同一头挣脱牢笼的凶兽,跃入了冰冷的夜色之中。他将那把被虞薇强化过、此刻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碎骨者”战斧,沉重地扛在自己肌肉虬结的肩头。
他深吸一口混合着硝烟与焦糊味的冰冷空气,胸膛如同风箱般鼓起,然后,他朝着那只仍在肆虐的罪血眷属,发出了如同雷霆般的、充满了挑衅与怒火的咆哮:
“那边的杂种!看你爷爷这里!!”
这声怒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废墟的寂静,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哨站区域!
那只正在撕扯集装箱的罪血眷属,动作猛地一滞。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那对镶嵌在扭曲头颅上的、散发着不祥猩红光芒的复眼,立刻死死锁定了远处那个敢于挑衅它的渺小身影。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彻底激怒,张开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嘶吼都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周围的普通夜魇也仿佛收到了指令,纷纷躁动起来,将嗜血的目光投向了雷傲的方向。
“来啊!畜生!”
雷傲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疯狂与兴奋的狞笑。他将体内那因与强化战斧深度共鸣而汹涌澎湃的力量彻底引爆!双腿猛地发力,脚下的地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龟裂,他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主动迎向了那只庞然大物!
“碎骨者”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一道道沉重的银色轨迹,狠狠地与罪血眷属挥来的巨大铁钳、以及高速刺来的合金钻头碰撞在一起!
“铛——!!!”
“轰——!!!”
震耳欲聋的金属交鸣声与能量碰撞的闷响,如同敲响了死亡的战鼓,在废墟上空激烈地回荡!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大蓬耀眼的火星,狂暴的气浪以交战点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吹起满地灰烬!
雷傲完全放弃了防守,将共鸣带来的所有增幅——恐怖的力量、惊人的速度、坚韧的体魄——全部倾注到了疯狂的进攻之中。他就像一个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不知疼痛为何物的狂战士,用最原始、最野蛮、也最有效的方式,死死地缠住了那只罪血眷属,为后方创造着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的每一次怒吼,每一次斧刃与怪物躯体的碰撞,都在为那地下的微弱生命信号,争取着宝贵的呼吸权。
“行动!”
就在雷傲成功吸引住所有怪物注意力的瞬间,虞薇没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掩体后窜出!她身后,五名由沙海驼铃和灯塔镇士兵混编的、最精锐的突击队员紧随其后。
七道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利用燃烧产生的浓密黑烟、倒塌的墙体以及各种残骸作为掩护,以极其敏捷和专业的战术动作,快速而无声地穿梭在废墟之间,巧妙地避开了那些被雷傲吸引、显得有些混乱的普通夜魇,目标直指那个被标注出的、位于主建筑下方的地下室入口。
很快,他们抵达了目标点。入口被一块不知从何处坍塌下来的、巨大而厚重的混凝土块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只留下几条狭窄的缝隙。
“让开!”
虞薇低喝一声,示意队员警戒四周。她快步上前,将双手稳稳地按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表面上,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微弱的、如同月光般的白色光华,再次从她的掌心流淌而出,迅速覆盖了接触区域的混凝土。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那坚硬无比的混凝土,在虞薇能力的作用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表面变得松散,内部结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瓦解,坚硬的质地开始向着沙土般的状态转化,簌簌落下……
救援的窗口,正在这分秒必争的残酷倒计时中,艰难地、一寸寸地被强行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