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区域,原本负责数据采集和技术支持的人员已几乎死伤殆尽,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仅剩下最后一名年轻的研究员,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叶,怀中却依旧死死抱着那个特制的、用来存放之前猎杀的“传令兵”核心样本的金属密封箱。他惊恐地一步步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如同魔神般迫近的巨大“传令兵”,死亡的阴影已经将他彻底笼罩。
看到这一幕,虞薇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这只“传令兵”,以及它那正在赶来的同类,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杀戮,更是为了夺回或者销毁那枚被灯塔镇获取的核心样本!它们要抹除证据,要阻止人类破解它们指挥网络的秘密!
“扔掉样本!把箱子扔掉!东西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虞薇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声音在灼热的空气和爆炸的余波中显得声嘶力竭。与此同时,她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动作——将手中那柄由灯塔镇武器库配备的制式重型战斧,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传令兵”那只正抓向最后一名研究员的巨爪奋力投掷过去!
战斧旋转着飞出,但在怪物绝对的力量面前,这攻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山!”虞薇的喊声未落,一直咬牙支撑的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他闷哼一声,榨取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操控着地面散落的、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块,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飞在空中的战斧!
这份突如其来的、附加的重量和阻力,让战斧的轨迹和速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也使得“传令兵”抓下的巨爪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干扰,动作出现了几乎难以察觉的、不足零点一秒的迟滞和偏移!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偏差!
那名濒临崩溃的研究员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怀中那沉重的金属箱朝着远离怪物的方向猛地抛了出去!
箱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的废墟之中。
然而,“传令兵”的目标瞬间转移。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研究员,巨大的爪子方向一变,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易地将那个金属箱捞起,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它那布满利齿的巨口之中!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特制的密封箱连同里面的紫色核心,被它一口吞下!
样本,被夺回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失去了武器,并且主动攻击了“传令兵”、破坏了它夺取样本行动的虞薇,瞬间成为了它怒火转移的下一个目标!
那充满无数怨恨瞳孔的复合头颅,猛地转向虞薇!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将她牢牢锁定!
“吼——!”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骨甲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虞薇当头拍下!速度快得惊人!
“虞薇!”振失声惊呼。
山怒吼着试图再次凝聚掩体,但他早已力竭,勉强升起的一堵薄薄土墙在巨爪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粉碎!其余队员更是被其他方向的夜魇牵制,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爪落下!
虞薇的反应已经达到了她作为普通人类的极限,她猛地向侧后方扑倒、翻滚!然而,实力的鸿沟无法用意志弥补。她终究只是一个经过一定战斗训练、拥有辅助能力的普通人,与这种级别的怪物有着本质的差距。
“轰隆!!”
巨爪拍击在地面,激起漫天烟尘和碎石!虽然虞薇避开了正面拍击,但飞溅的、如同炮弹般的混凝土块和断裂的钢筋,如同霰弹般覆盖了她所在的区域!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响起。
一块桌面大小的混凝土碎块,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地撞在了虞薇匆忙间格挡的左臂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垂下,显然是骨折了。钻心的疼痛和随之而来的无力感几乎让她晕厥。
身体的本能疯狂地催促着她逃跑,远离这个致命的威胁。可她的理智却冰冷地告诉她:连掩体都无法抵挡的攻击,在这片相对开阔的地带,她又能逃到哪里去?速度?在绝对的力量和体型差距面前,毫无意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那烟尘中再次扬起的、更加庞大的阴影,知道自己已无生路。
“荒唐的一生……”她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像是在为自己即将终结的生命做最后的注脚,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这个将她的一切——她的学生、她的学校、她所珍视的平凡世界——都彻底摧毁的、不公而残酷的末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终结。
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嗡鸣声在她耳边响起。同时,一股并非灼热、而是带着清凉与浩瀚气息的能量波动,骤然出现在她身前。
虞薇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闪烁着冰冷辉光的银色鳞片,在双日诡异的光芒下,有些刺眼。薇奥菈那高挑而优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挡在了她的身前,背对着她。那根由奇异枝条缠绕而成的梦境法杖,正被她握在手中,法杖顶端的星辰宝石光芒流转,无形的梦境力量开始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汇聚,将灼热的空气都排开了一丝。
“你……”虞薇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救下她的,会是这位一向傲慢、视人类如蝼蚁、与云忆关系复杂的梦境龙裔。
“啧,”薇奥菈没有回头,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居高临下的不耐烦,“荒不荒唐,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的。腿没断就赶紧自己爬起来跑,别在这里碍事。”她的话语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但她的行动,却与话语截然相反。她其实并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对付这种“没什么脑子、只有纯粹破坏本能”的怪物。在她的认知里,石头不会做梦,这种只有原始欲望的蠢物,连进入她梦境的资格都没有,对付起来既无趣又麻烦。可她,依然站了出来,挡在了虞薇的面前。
虞薇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不再多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左臂传来的剧痛,用右手撑地,艰难地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踉跄着朝着小队汇合的方向跑去。
“薇奥菈女士,请……务必小心。”在跑过薇奥菈身侧时,虞薇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滚远点,别让我分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薇奥菈头也不回,语气冰冷,典型的龙裔式口是心非。
绝不的誓言
所有幸存的小队成员,一边应对着各自的敌人,一边开始有意识地、缓缓地向后撤退,与独自面对那只巨大“传令兵”的薇奥菈拉开距离,为她留出战斗空间,也避免被波及。
薇奥菈会赢吗?面对这只比之前那只更强大、甚至能口吐人言的“传令兵”,没有人知道答案。他们心中回荡着云忆曾说过的话语——“信任才能带来黎明”。
可是……眼前这份突如其来的“庇护”,这份来自于非我族类强者的“信任”,难道要建立在让她独自面对强敌、甚至可能牺牲的基础之上吗?他们无法接受!即使理智告诉他们这是最优解,即使薇奥菈实力深不可测,但他们内心的答案,在目睹了虞薇险些丧命、以及薇奥菈挺身而出后,变得无比清晰和一致——
绝不!
“箱水母小队听令!”曲的声音,第一次在公共频道里近乎是用“喊”的方式爆发出来,打破了往日的绝对冷静与沉默,“除轨继续原地恢复,准备开启跃迁点外,所有人!准备接敌!并且……做好赴死准备!”
他的命令清晰、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情绪外露,如此……像一个人,而不是一台战争机器。
“我们能落下吗?!石斑鱼小队……”振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也学着曲,用尽全力大喊,仿佛要将心中的决意吼给所有人听,“……算了,矫情的话我懒得重复!总之,干它!”
喊完,她迅速回头,看向刚刚跑回来、脸色苍白、左臂无力垂落的虞薇,声音压低,带着关切和决断:“虞老师,你怎么样?还能战斗吗?”
虞薇咬紧牙关,额头上满是因剧痛而渗出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坚定,她用仅存的右手,紧紧握住了旁边一名队员递过来的一柄备用的长矛:“还可以!”
“好!”振重重点头,“拜托你去保护轨了!他是我们所有人能否活下来的关键!绝对不能让他受到干扰!”
虞薇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正闭目凝神、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正在缓慢恢复的轨,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以我的性命起誓,寸步不让!”
“为了黎明!”
“为了活下去!”
“为了……不让保护我们的人孤军奋战!”
各种呼喊声,夹杂在枪声、爆炸声和怪物的嘶吼中,显得杂乱而缺乏组织。大喊大叫本身,并不会改变敌我力量的悬殊对比,不会让子弹更准,也不会让掩体更厚。
但这么做的意义,早已超越了战术层面。
这是一种宣告。一种用最直白、最笨拙的方式,告诉那位并非同族、性格别扭、口是心非,却在此刻选择站在他们面前的银色龙裔——
我们不会丢下你独自战斗。
我们在。
一直会在。
哪怕力量微薄,哪怕结局注定,我们也选择与你并肩,直至最后一刻。
这嘈杂的、充满血性与决绝的“合唱”,传入了正在与“传令兵”周旋、用梦境力量束缚其动作、寻找其意识核心的薇奥菈耳中。
她挥舞法杖的动作依旧优雅而致命,冰冷的银色竖瞳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那总是紧抿着的、带着讥诮弧度的嘴角,在无人注意的刹那,几不可察地……上扬了那么一丝微小的弧度。
“一群……蠢蛋。”她低声啐道,声音轻得几乎被战场的声音淹没。
但那语气,却似乎并不如以往那般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