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春意已藏不住了。老桃枝的芽苞裂了缝,露出点点嫩红,像被春风吻过的痕迹。酿坊墙角的野荠菜冒出新叶,沾着晨露,毕方蹲在旁边,尾羽的火焰轻轻晃着,怕把这细弱的绿意烤焦了。白真正将捆好的樱桃苗搬上云辇,竹筐里的幼苗沾着桃林的泥土,叶片上还挂着折颜清晨浇的露水。
“带上这几坛新酿的苹果酒,” 折颜提着陶罐走出院门,罐口塞着晒干的桃枝,“给阿古拉他们尝尝,顺便教牧民们用野果泡酒的法子。” 他弯腰帮白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手腕,“北荒残雪未消,记得穿那件狐裘坎肩。”
浅浅抱着布偶坐在云撵边缘,腿上放着个竹篮,里面是给其其格的画笔和颜料:“折颜哥哥,樱桃苗种下去,秋天真的能结红果子吗?” 毕方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脚边,尾羽的火焰蹭了蹭竹篮,像是在打包票。
“只要好好照料,就能结满枝。” 折颜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将一捆写着 “种植要诀” 的素笺塞进筐底 —— 那是他连夜抄录的,把樱桃苗起垄、浇水的法子都写得清清楚楚,连嫁接口要朝东的细节都标了红。
云撵掠过草原时,能看见北荒的早春正悄悄铺展。残雪在低洼处凝成碎玉,向阳的坡地上,牧草冒出针尖大的绿芽。远远望见阿古拉的牧场,围栏里的小羊羔正 “咩咩” 叫着,其其格举着根柳枝,追得几只小羊满地跑。
“真哥哥!折颜上神!” 看见云撵落地,其其格立刻丢下柳枝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羊毛编的小篮子,“娘说你们要来,特意烤了奶豆腐!” 阿古拉从暖棚里钻出来,靴底沾着黑土,脸上笑出深深的纹路:“刚给果树松完土,你们来得正好!”
白真跟着阿古拉走进暖棚,一股温润的湿气扑面而来。去年种的果树都抽了新枝,其其格娘正蹲在垄边修剪枝条,见他们进来,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四殿下,折颜上神,快坐!” 她指尖还沾着树脂,鬓边别着朵风干的萨日朗花,“这是刚绣好的帕子,给浅浅的。”
帕子上绣着两只嬉戏的小狐狸,针脚细密,毛色用金线衬得格外鲜活。浅浅立刻接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谢谢其其格娘!我要画樱桃苗送给你!” 毕方在一旁歪着头,用喙尖轻轻碰了碰帕子上的狐狸尾巴,惹得众人都笑了。
折颜蹲在暖棚角落,翻看筐里的樱桃苗,指尖划过嫁接口:“这些苗得按南北行栽种,嫁接口朝东能多接日光。” 他取出素笺递给阿古拉,“起垄要高些,北荒风大,这样能护着苗根。” 阿古拉连忙接过,像捧着宝贝似的塞进怀里:“上神想得真周到,去年的梨树就是按您说的法子种的,结得可多了!”
白真已挽起衣袖,在暖棚外的空地上划出垄沟。春风吹过他的发梢,带着草原的青草气,折颜端着陶罐走过来,往他手里倒了些温水:“先润润手,别沾了冻土。” 白真笑着抬头,指尖沾的泥土蹭在颊边,折颜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的温度比阳光还暖。
“要配授粉树才行。” 折颜指着筐里另外几株苗,“这几株是晚熟品种‘福星’,隔三株种一棵,秋天就能互相传粉。” 阿古拉蹲在垄边,跟着白真的样子挖坑,铁锹插进土里时,能听见冰碴碎裂的轻响:“等结果了,我们先摘一筐送桃林,让上神酿酒!”
浅浅和其其格拿着小铲子,在垄边挖了个小坑,把带来的桃核埋进去。“这是桃林的桃核,” 浅浅认真地说,“明年就能长出小桃树,和樱桃苗做邻居。” 毕方在一旁用尾羽融了些雪水,滴进小坑里,水珠落在土上,冒出淡淡的白汽。
正午的阳光渐渐暖起来,阿古拉杀了只肥羊,架在火上烤。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混着果酒的清甜漫过牧场。其其格娘端来奶豆腐,蘸着蜂蜜,甜得浅浅眯起眼睛:“比桃林的桂花糕还甜!”
“今年接了二十多只羊羔,” 阿古拉喝着苹果酒,脸上泛着红光,“等法会结束,你们再来,就能喝到新酿的羊奶酒了。” 他指着远处的帐篷,“其其格娘还入了刺绣合作社,以后能给四海八荒的神只做衣裳呢!” 其其格娘不好意思地笑了,手里的针线还在帕子上翻飞:“就是些粗活,上不了台面。”
折颜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暖棚里的果树上:“等樱桃熟了,除了酿酒,还能晒成果干。” 他拿起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把果肉挖出来,和蜂蜜一起腌渍,冬天泡茶最是润喉。” 白真凑过去看,指尖顺着树枝的痕迹描画,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
午后要返程时,阿古拉牵来匹小马,马背上驮着兽皮袋,里面装着风干的羊肉和新熬的酥油:“给上神们带回去,路上吃。” 其其格抱着浅浅的布偶,恋恋不舍地说:“浅浅妹妹,等樱桃苗长叶子了,我给你寄树叶标本!”
云撵升起时,浅浅趴在窗边挥手,看见阿古拉一家站在暖棚旁,毕方绕着新种的樱桃苗飞了两圈,尾羽的火焰在春风里格外明亮。折颜从背后轻轻抱住白真,下巴抵在他发顶:“等秋天来收樱桃,我们就在北荒住上几日。”
白真望着下方渐渐变小的牧场,暖棚里的果树在春风里轻轻晃动,新栽的樱桃苗立在垄上,像一排小小的希望。他握住折颜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暖得人心安:“好啊,到时候教牧民们酿樱桃酒,再给浅浅摘满满一筐红果子。”
云撵掠过草原,带着北荒的泥土气息和果酒的甜香。浅浅已经靠在布偶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方绣着小狐狸的帕子。毕方蹲在她脚边,尾羽的火焰调得极暗,像团温暖的小太阳。白真低头看着折颜抄录的素笺,上面的字迹温润,每一笔都藏着细心,忽然觉得这春日的北荒之行,不仅种下了樱桃苗,更种下了四海八荒最动人的羁绊。
酿坊的酒坛还在等春,北荒的新苗已在垄上扎根。待得樱桃红透时,那些藏在春风里的约定,定会随着酒香,漫过桃林,漫过草原,漫进每一个温暖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