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的梨枝落尽最后一片黄叶时,江南小镇已至小雪。白真蹲在竹筐旁舀取腌菜卤,青丘带来的 “云露茶卤” 泛着琥珀光泽,装在深陶坛里还浸着松针的清冽 —— 这是狐后用秋茶末和松针蜜发酵三年的老卤,咸淡适中,还带着兰香。“用纱布滤三遍,别留茶渣,腌菜才爽口。” 折颜递来细瓷碗,碗沿还留着去年压茶饼时的茶渍,“李大叔传讯说,长梗白菜早割了,街坊们正晒菜呢!”
梨树下的红绸带缠着枯枝,埋在土中的茶饼裹着茶巾香,十载的稻梨酿只剩小半坛,新埋的茶酒在寒土下浸得兰韵更沉。毕方落在筐沿,尖喙啄了啄陶坛,忽然振翅掠过晒菜架 —— 它竟记得 “小雪腌菜需晴晒” 的老话,把沾了晨霜的白菜叶挑到暖阳下,羽翼上还沾着桃林的枯枝碎。
卯时的渡仙台白光穿霜,落地正逢街坊们在晒谷场晾白菜。李大叔翻着菜棵,菜梗上的水珠坠在土中:“‘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这霜打过的白菜最软,腌出来才香!” 王大娘提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刚蒸的糍粑:“先垫垫肚子,小雪吃糍粑,暖身又黏家!” 远处的菜畦旁,孩子们正帮着拾萝卜,翠绿的萝卜缨堆成小丘,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暖意。
腌菜的作坊支起了大陶缸,青丘的茶卤倒在瓷盆里,泛着温润的光。“茶腌菜要‘茶卤为骨,菜梗为魂’。” 白真抓起棵白菜,指给王大娘看,“选长梗白菜,去黄叶留菜心,菜梗要切四寸长才入味。” 他边说边示范晾晒,“晒到菜叶发蔫,一折就断,再用盐水洗三遍,控干水才不烂。” 夜华已备好青石,石面磨得光滑:“腌菜要层层码紧,每层撒把茶末,压上青石才不透气。”
东华蹲在案前翻《齐民要术》,指尖点在泛黄书页上:“‘作盐水,令极咸,于盐水中洗菜,即内壅中’,古法腌菜重盐水,咱们加茶卤更添清香。” 他抬眼补充,“茶末要用炒过的秋茶,生茶味涩,会坏了菜味。” 正说着,毕方忽然振翅衔来茶末罐,尾羽扫过瓷盆 —— 茶卤里落了片枯叶,被它轻轻挑走,王大娘笑着添茶末:“这鸟儿比老腌菜匠还细心!”
灶房里早已飘起米香。王大娘正教狐后做茶酱萝卜,萝卜切条后拌入茶粉、海鲜酱:“茶酱腌萝卜,生吃脆爽,炒肉更香!” 案上还摆着刚磨的茶粉,是给腌菜增香的,旁边的小雪酒正酿着,泉水清冽,酒香初显。凤九捧着锦盒进来,里面是绣好的 “菜坛纹” 布巾:“这是青丘的绣法,盖在菜坛上,防灰还透气!” 白浅凑过来学切菜,却把萝卜条切得粗细不一,引得凤九笑:“二姐,你这是给萝卜‘分家’呢!”
巳时的晒谷场热闹非凡。街坊们围在一起祭土地神,供桌摆着刚晒的白菜、新酿的小雪酒、三块茶饼,折颜轻诵祭辞:“小雪祭土,感厚土育菜;茶卤初腌,愿寒冬无忧。” 毕方用尾羽点燃纸钱,火星凝成 “安” 字,飘向菜畦的方向。祭完土地神,李大叔分糍粑,给老人的抹了茶酱,给孩童的裹了芝麻:“沾沾土地神的福气,来年菜满缸!”
白菜刚晾好,街坊们又围向作坊学封坛。“菜缸要先烫过晾干,底层铺松针,再码白菜,茶卤要没过菜面三寸。” 白真拿起陶坛示范,“封坛要用桑皮纸,刷三层茶油,再埋进半尺深的土坑,才存得住味。” 折颜已备好竹牌,牌上刻着 “小雪茶腌菜”:“每坛挂块牌,写清日期,冬至开坛正好吃。” 凤九的布巾盖在坛口,风一吹,“菜坛纹” 便在阳光下晃荡。
暮色渐浓时,茶菜宴摆开了。八仙桌上,茶酱萝卜泛着红亮,茶菜炒腊肉咸香诱人,最妙的是折颜带来的小雪酒兑茶汁,酒香混着茶香,漫过晒谷场的竹架。李大叔端着酒碗起身:“敬仙长!教我们腌茶菜,寒冬再也不愁菜吃!” 白真笑着递过布包:“这里是青丘的茶粉,混着本地茶种,冬至再来开坛吃菜!”
散宴时,孩子们举着萝卜条奔跑,毕方衔着块糍粑,时不时递给跑在最后的孩童,惹得笑声满场。王大娘拉着白真的手:“冬至还要来啊,教我们用茶菜煮火锅!” 白真点头:“一定来,还带青丘的火锅底料!”
回桃林的路上,茶卤的清香混着菜香漫出来,布包里的茶粉沉甸甸的。白真摸着衣襟上王大娘绣的茶菜纹样,轻声说:“冬至开坛,教他们用茶菜配茶饼。” 折颜握紧他的手,眼底映着寒星:“好,再埋一坛新腌的茶菜,等明年小雪就着新酒吃,让菜香融进冬暖里。”
月光洒在刚封的菜坛上,晒菜架还留着白菜香,茶酱的咸混着茶香,漫过渡仙台,漫向桃林。这小雪的作坊里,是情谊的新藏 —— 桃林的卤,凡界的菜,都藏在菜坛的温润里,在祭土的虔诚里,在彼此的牵挂里。往后岁岁,冬腌菜、春种茶,他们会带着这份烟火气,在桃林育梨,在凡界传技,把每个日子,都过成满含暖意的模样。